进了里面,光线又暗了几分,墙边放置着两张单人床,很窄,上面有可疑的污渍,房间的后侧有个水槽,旁边是马桶。
气味令人作呕。
花衬衫大概是习惯了,他神色自若地问道:“欸,兄弟,你犯了啥事?”
秋火明皱着眉头说道:“遭人陷害。”
花衬衫立即来劲了,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说来听听,我叫梅诚,偷东西进来的……兄弟怎么称呼?”
“秋火明,梅哥,我不想说,让我静静。”
“理解理解,慢慢就习惯了。”
梅诚倒是好说话,他见秋火明没精打采的,不由地安慰道:“放心吧,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等着就是。”
秋火明看了他一眼,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他整理了一下床铺,将上面的脏东西拍掉,随即去洗了一下手,把脸也洗了一遍,这才回到床铺旁,仰面躺下。
眼睛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天花板斑驳,有光影在上面跳动。
现在着急确实没有用,眼下就看学校跟赵嘉敏这边有没有动作了。
他想到后世的一个著名的词汇:‘摇人’。
他也等着‘摇人’,半响他闭上眼睛,今天大脑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人紧张就容易疲倦,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先养精蓄锐再说。
他也是心大,躺在床上没多久,竟然真的睡着了。
与此同时,荔湾区的一栋居民小区里,一套不起眼的带院子的老宅,这是金家分回来的老房子,在这里,赵嘉敏跟匆匆赶来的许琅碰了面,他也是刚刚开好会,一听到老金给他带的信立即就赶来了。
“这孩子的底细我早就查清楚了,这事子虚乌有,你明早回学校,这事情我来处理就行了。”
许琅听了个大概,他思路活跃,立即就联想到前一阵子沸沸扬扬的“投机倒把”事件,带他走的那位如果只是工商方面的人,那么问题并不严重。
今年为了打击投机倒把分子,各大单位都抽调了人手进入了专项小组,如果秋火明是被专项小组给关了,那就麻烦了,不过也就是麻烦一点而已,看这小子能不能扛得住。
老金送许琅出门,他低声说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诬陷他人,这孩子跟你关系匪浅,帮帮他吧。”
许琅瞪了他一眼,“他是我徒弟,我老许认可的徒弟人品绝对没问题的,伱不说这话,我也会帮他的,行了,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我还有个王牌炸没使出来……”
许琅在傍晚的余晖里迅速地走出了这个小区。
一辆吉普车停在门口的一颗树下。
许琅上了车,“走,到工商局……”
车子轰鸣着,朝着远处驶去。
华南工学院里,保卫科的负责人柯主任待在科室里,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依旧有些怒火中烧,“你们就这么让他给带走了?”
那几位安保人员一个个低着头,明显有羞愧的神情。
“我们是高校,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怎么,他们有文件,我们就没有?”
“老子给院长批的黑头盖脸的!说老子将怂怂一窝……”
“你们给我记住,你们是学院的保卫者,天大的事情,都要护着学院……”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徐老师的声音,“老柯,你特么给我出来。”
柯主任赶紧到了门外,“我这今天不在学校,就今天休了假,我这一听到消息不就立即赶回来了嘛……”
“少废话,跟我还有院长一起出门。”
“哦,好好,我带上家伙。”
“不许带,带了像什么话,快点,别墨迹了。”
大楼门口的空地上,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徐老师领着柯主任一起上了车,后排的左侧坐的是刘院长,他坐在前排。
刘院长叹了口气说道:“事情的原委我已经问清楚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到宿舍去了一次,说是搜到了物证,小柯,你这次……失职了……”
这话说的已经很严重了。
柯主任眼圈一红,丝毫没替自己辩解,“我戴罪立功。”
“行了,知道你今天不在,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小李,开车……”
前座的司机闻言,将手刹松开,离合器一踩,丝滑地换了一档,车子朝前驶去。
——
秋火明躺在单人床上,做了一个又一个梦,大概这里的气场紊乱,梦境都是黑压压的,带着一丝不详。
坐在对面的梅诚简直傻了眼,谁特么一进来就睡觉,还睡得贼香,他看了看秋火明,心想,这家伙大概不是一进宫,这环境下,还能没心没肺地睡觉,这心理水平那真是没得顶。
晚上6点的时候,准时送饭了,两个馒头,一杯水……xǐυmь.℃òm
他顺手将秋火明的那份也拿了进来,放在他的枕头边,都是天涯沦落人,能帮就帮一下。
秋火明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
他一睁开眼就只看到一片黑暗。
“天……黑了?”秋火明话音刚落。
隔壁的梅诚开口了,“卧槽,你小子总算是醒了,我刚还摸了摸你的鼻息,我都以为你要挂了,你这睡觉一动不动的,怪吓人的,你枕头边有吃的,你别打翻了……”
秋火明眼前的黑渐渐有了轮廓,走廊上有微弱的光照进来。
他侧头看了一眼枕头边的馒头跟水杯。
“谢谢梅哥。”秋火明一骨碌爬了起来,摸了摸馒头,这里的温度高,还好,还没硬。
他一边吃着馒头,一边问道:“有人来过吗?”
“连个蚊子都没有,除了送饭的……”
吃好饭,直接在房间的水槽里放了水,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秋火明原地做了一会儿拉伸,这会儿,他的鼻子已经闻不出其它味道了,人的适应能力实在是强大。
“梅哥,你说现在几点了?”
“放饭是6点,熄灯是9点,也就是说,现在差不多要10点钟了。”
“我睡了这么久!”
“可不是嘛,你这人心还挺大的……”连梅诚都有点佩服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了。
他打了个哈欠,“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新人,一来就睡觉,我这一肚子话都没来及说,现在轮到我睡觉了……”
他刚躺下,就听到走廊里的灯开了,随之而来的是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听声音就不止一个人。
“不是吧,又送人进来?”梅诚坐了起来,探头从门的栏杆缝隙往外看。
门打开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秋火明,出来……”
是之前送秋火明进来的那位年轻人。
“这么快放了?”梅诚诧异地问道。
年轻人没有理会他的问话,门外还站着一位陌生人。
秋火明走了出去,刚到门口,手上重新被戴上了手铐。
“夜里审讯?”梅诚看到后,瑟缩了一下。
这种滋味他是再也不想品尝了。
秋火明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往之前的审讯室走去。
审讯室里多了录音机跟一个落地灯,秋火明有些不安,他尽管以前没进来过,好歹也是看到电影、电视的。
“我下午说得那些,你们去求证了吗?我没有一句假话,问问人就知道了。”秋火明忍不住说道。
“列车上,那么多人,隔着这么久,能查到什么?”
“我给的那个联络地址,就是跟我一车那位大哥的地址……”
“会去彻查的,你放心,坐好。”
年轻人逐渐失去了耐心。
秋火明乖乖坐了下来,年轻人伸手打开落地灯,一道雪白的光亮照在对面的墙上,秋火明一阵恍惚。
看来今晚要很难熬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还有这种性质并不严重的事情,为什么要夜审?
是有人想做实这件事?或者是老许他们来捞人了,让时间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秋火明捏紧拳头,如果是这样,接下来说话一定要注意。
年轻人拿出记录本,搬了椅子坐在他的对面,另外那个陌生人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谭树林走了进来。
门合上了,他们一左一右坐在秋火明的对面,谭树林将灯光调整直接对着秋火明照了过去。
秋火明眼前一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睛,接下来,我问你答,不要有任何的隐瞒……”
谭树林取出下午的笔录,开始询问……
他问的问题跟下午问的一模一样,主打一个找漏洞。
问了半个小时后,他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那位年轻人刚刚写的笔录……
笔录跟年轻人刚刚记录的笔录,竟然一模一样。
年轻人开始有些动摇了,这就是证明对方确实没有说谎,说谎的人,他的细节是随口编造的,下一次询问就有可能换成其它细节……
“怎么办?”年轻人问道。
谭树林一咬牙,“继续问。”
年轻人有些犹豫,他看向秋火明,少年人的脸上看不出慌乱的神情,白色的灯光让他的眼睛微微眯着,他这时候才发现,秋火明的模样,还带着几分稚嫩……
“头儿,要不……”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谭树林沉着声音继续问道:“秋火明,现在我们继续询问……”
年轻人收回目光,翻开记录手册的空白页。
秋火明的手再次的攥紧了,对方想要瓦解他的意志,这意图太明显了。
又一轮询问下来,年轻人有些骇然了,三份一模一样的笔录。
谭树林站了起来,将旁边的录音机关掉。
“让证人进来……”
年轻人犹豫地提议道:“头儿,这不符合规定吧?”
“时间紧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好。”年轻人放下手里的笔录,走了出去。
没多久,门打开了,周海富出现在门口,他看着眯着眼睛朝着门口望过来的秋火明,微微有些退缩。
“进来……”谭树林的声音响起。
门合上了,周海富凑近来,“那个,让我来干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不是说,我指认了他,我就能回去了吗?”
秋火明抬起头,“周海富,谭嘉良给了你什么承诺,让你昧着良心来诬陷我?”
“他……他……”周海富下意识地接了话,支吾了半天,就说了这两个字。
谭树林咳嗽了一声,“周海富,你是证人,你现在告诉他,1982年8月29号下午发生的事情……”
周海富一咬牙说道:“我看到他跟一个男人在五山路的一个私人民宅里交易物品。”
“什么物品?”
“收音机还有电子表。”
“后来呢?”
“他拿这些物品换了钱,很多钱……”
秋火明冷笑着,听着他们的对答。
他突然问道:“周海富,你说我当天穿的什么衣服?”
“穿了……”周海富大脑突然宕机,他看了看秋火明眼下的衣服,突然说道:“就跟你今天穿的衣服一样……”
“你说的日期是8月29日,可我的这套衣服是开学以后我才买的……”秋火明还特意将脚上的运动鞋抬高,让他看了个清楚。
“你看,我以前穿的是一双回力鞋,还有我现在穿的这一身的运动装,都是开学后买的……”
“对对,我记错了,这款式有点像,你当初穿的是一双回力鞋,衣服……衣服是一件白衬衫跟一条黑色还是蓝色的裤子。”
周海富说道。
这一身行头也是大多数学生都有的,他见秋火明穿过几次,这么说总归不会错。
秋火明继续问道:“当时是几点钟?我跟对方交易了多久,你怎么会刚好看到的?”
周海富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下午2点,当时我也在,是你拉我去的,我从头看到尾,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吧……对方拿了货就走了。”
“一共交易了多少东西?”
“我没数,总之很多。”
“你说我把那些物品都放在那个民宅里面?也就是说这个民宅是仓库?”
“对,这个民宅是我租的,有时候搞实验会比较晚,宿舍有宵禁,所以我一早就租了房子,认识你之后,你说要借用几天……我以为你是正当做生意,没想到……”
秋火明乍舌,这些话漏洞百出,唯一的人证自己都不干净,亏得谭树林还相信他。
或许也不是相信,就是单纯地想诈自己。
“周海富,你颠倒是非的能力不错,可惜你因为说得是谎话,所以漏洞百出……”
“我的回力鞋,在28号上午就坏了,当时有个人证看到了……”
周海富立即改口道:“这种细节我记错了很正常。”
“你们看看我之前做的笔录,我29号下午在宿舍里,因为买了新衣服,当时我去水房洗衣服,洗了很久。”
“其实,当时还有个人证,他叫郑永强,当时他也在洗衣服,我还问了他一些话……他爱答不理的,但是他应该记得我,当时的时间是下午3点,因为我有随时看手表的习惯……”
“而郑永强当时在勤工俭学,也只有这段时间他才有空,因此……时间上他也能作证。”
秋火明的双眼被白光照的久了,眼睛发红,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对面的年轻人突然说道:“头儿,我们再去核实一下吧。”
周海富退后了一步,“我记错了时间……”
周末日6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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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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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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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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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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