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正拉着一位胖乎乎的女人的手,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兴致勃勃地说着话,她们的身后是秋建设,他也不插话,就默默地跟着。
“妈!三姑,爸!”秋火明迎了上去,他看了一眼三姑,她手里提着一个蛇皮袋,不像是来卖水果的。
往常来,她都推着板车。
“火明啊,都长这么高了!”三姑显然很喜欢他,停下脚步,目光含笑地打量着他。
“他呀,今年突然就抽条了,这细胳膊细腿的,风大了都怕被刮走,快到家了,吃了饭慢慢聊。”陈素娘拉着她就往前走。
秋火明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至于么,明明有肌肉。
“三姑怎么跟你们遇上了?”秋火明跟秋建设并排走着,低声问道。
“你三姑进城买东西,刚好在你妈厂房附近,她们一起回来的,半路上跟我遇到了,今晚伱跟我挤挤,让你妈跟她睡你那一间。”
“嗯。”秋火明应了一声,一会儿要把空白磁带给藏好了才行,还有贴身的这钱。
大妹赶紧把碗筷给收拾了,把客厅留给他们。
但是他们本村的人都不知道有“征地”这回事,他这消息打哪儿来的?
秋建设这次没有丝毫犹豫,他点点头,三个人埋头合计起来。
这么一打岔,陈素娘顿时忘了前面要问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
“狗屁,什么年代了,还风水!”秋建设的脸色涨的通红,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一进屋,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几道菜。
陈素娘一把把秋建设给拉到椅子上坐下,“老秋你冷静点,他们怕是打着封建迷信的幌子,想霸占咱们家的宅基地。”
秋火明的心里百感交集,捧着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秋火明听了一会儿墙角,见父亲像突然开了窍似的,理论知识一套一套地搬出来,张口闭口不离政策,他放下心来,这些就已经够唬人的了。
饭吃到一半终于没忍住说了一句话:“大哥、大嫂,你们听到村里边的传言了吗?”
“我跟家和也去,多个帮手。”三姑附和道。
“火明这话提醒我了,如今农转非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考大学,一种参军后晋升,还有一种……”
三姑姑圆润的脸上露出一丝愤恨,“说我们家的风水压了堂伯他们家,还说我们两家只有一家败了,另一家才能起来,前几天还吵着要重新划分宅基地……”
三姑忙拉着秋火明仔细问了问他在学校的近况。
一句话说出来,大家都愣住了,三姑睁大了眼睛跟陈素娘面面相觑,她们心中隐约觉得这或许就是大堂伯一家吵着要更换宅基地的事实。
秋建设虽说情商不高,但是毕竟在县委工作的人,脑子好使,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陈素娘秒懂,她扫了他一眼:“你好好读书,这事犯不着让你一个孩子出面。”
“庆祝一下,没想到三姑来了,喜上加喜。”秋火明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老师说了,下周二带我们参加比赛的选手到省城,要住两天,4月1号回来。”xǐυmь.℃òm
一番话说下来,陈素娘听得眼眶都红了,秋建设捏紧了拳头。
家里的气氛一下子低沉了下来,小妹突然觉得碗里的猪蹄也没那么香了。
秋火明看了看在场的家人,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他说道:“爸、妈、三姑,我们不气,我们生气了,不就中了他们的下怀。”
这件事可大可小,这年头大家崇尚的是民不告官不究。
这句话突然间如钝物击中了秋火明。
“猪蹄是你买的?”陈素娘狐疑地看着秋火明问道。
“他要我退学到化工厂上班,我记得这个工厂有些问题,好几个工人身体都有损伤,我没答应,他就到我们班诬陷我偷自行车……”
陈素娘一拍桌子,顺手抹了一把眼泪:“今天礼拜二,明天我回车间请假,后天一早出发,当天把事情给办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狗日的一家!弄死他们!”
他的眉头紧锁,“征地!”
秋建设以往对这些事情不关心,但是现在涉及到自家人了,他自然留了个心眼,他推开碗筷,想到之前在办公室看到的一份红头文件。
他跟两位妹妹盛了粥就坐到靠墙的凳子上了,小妹啃着猪蹄,头都不抬,大妹中午吃过好的,对晚上这餐兴致少了许多。
这话立即让陈素娘炸了,“他们敢动我儿子!我到村里把他们家给砸了!”
“等周末你们还是回一次乡里吧,直接找村长,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说,就说他们封建迷信,荼毒村民,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听说秋生的户口起到县里了,他跟堂婶的户口是通过什么方式给办理的,这些都能说道说道。”
他当过兵,在部队里上的工农兵大学,在公社里还有两三个同学,过年回家见面也客客气气的,真要闹起来,也有人支援。
秋火明若有所思,母亲说得有道理。
秋建设想到这件事情闹开后的后果,顿时有了一丝心软。他嘀咕道:“他们要是改过了,这事要么就算了?”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掠过,他有些恍然大悟。
大妹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大哥要是被诬陷成功了,他大学也考不成,工厂也进不了了!他们都不会要一个小偷……以后,媳妇也找不到!”
桌上三个大人一人坐一边,秋火明借着给三姑盛饭,总算脱离了她的魔爪。
秋建设闷着头把碗里的粥喝完。
秋火明见他们这个时候还心软,当即拱火,他幽幽地说道:“昨天大堂伯到学校找我了,还带着我们办公室的陈主任,我怕你们不高兴,就没跟你们说。”
陈素娘白了他一眼,农村人讲究亲缘关系,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更合适。
这年头孩子是没有个人隐私的,秋火明暗自叹气。
秋火明也想去,眼巴巴地盯着陈素娘。
“那好,你们回乡下注意安全。”秋火明只好放弃了。
陈素娘问着她们在乡下近况,三姑一五一十地回答着。
家和是三姑父,人长得五大三粗,属于武力担当。
小妹糯糯地附和道:“爸爸,他们是坏人。”
“啥传言?”秋建设一脸的茫然。
“我妈是后嫁的,在村子里没啥发言权,咱爸人老实,二哥又是残疾,他们受了委屈也不敢吱声,我这……我这看在眼里,心里实在是憋得慌,就趁着到城里来买东西,跟你们说一下,这建军一家子不是个好人,你们提防着点。”
“火明如今有出息了,这家人怕是又要搞事情了!”三姑咬着牙说道。
他先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把床铺整理了一下,明天要上的课本理好塞进书包。
把装空白磁带的纸箱四周用胶布绕了一圈,主要防止老鼠啃咬,封口上压了一块板,这才重新塞回床底,前面放了点杂物将它遮挡住,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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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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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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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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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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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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