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座四合院门口,苏小漓掏出钥匙,开了大门。
“有家,住什么酒店?”苏小漓扬眉冷对凌义成。
语锋所及,绝对不甘放过对方心底一丝一毫的波动。
问苏小漓最怕什么,老爷子拉着凌义成越陷越深,而凌义成本人则破罐破摔。
没能联系上顾非寒,可绝不能任凌义成自生自灭,又没时间怄气,怄气最没意义。
时间紧迫,她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强行上桌,做一次豪赌。
面对书上没讲过、自己又从未遇到过的艰难局面,苏小漓大概是暴发了特有的让人猝不及防的执拗。
来不及筹谋周全,只能连夜带他来这里。
凌义成惊愕地呆在原地,不敢抽身而去,更不敢迈腿向前。
家?
这个字太陌生。
已经快20年没有碰过了。
真可怕。
好不容易,他才敢抬头看向四周,一处一进的四合院。
月光下,简单宁静。
院子中央一棵大树,石砖的院子干干净净。
正是秋风急时,地上却只有刚刚飘落的几片叶子,定是有人时常打扫。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走,隔着窗户一个屋一个屋看过去。
月光下净亮的每一扇窗户,都反照出凌义成微微颤抖的唇角。
屋里暗看不清,却也能约摸瞧见大件的家具都已摆放整齐。
安静的院落里,只有他时不时的、缓慢的脚步声响起,像小心翼翼地踏碎初春河水上的薄冰。
就这样看了多久呢,不知道。
“我的……家?”
凌义成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在问苏小漓。
甩出第一张牌的苏小漓静静站着。
“从来只有赌败家,几人曾见骗发财?”哪怕重见过天地,哪怕在对赌行以90倍杠杆练过手,苏小漓也依旧很怕。
她一直在默默观察凌义成,暗自揣测:这一刀,到底有没有对准他心口?
直到听凌义成问出这句,苏小漓这才微微放松了面部表情,点了点头,“嗯。”
又过了许久,凌义成的害怕、无措、激动,终于慢慢变成了安静,睫毛上一丝露水被风吹散。
外边多少险恶浮华,都不及这小小的安宁院落。
他也点了点头。
“走吧。”苏小漓轻声说道。
“去哪?”不过才刚接受“我有家”这个事实,凌义成已经不想离开这里。
“你另一个家。”苏小漓语气回归正常,轻轻淡淡。
不急,还有牌没出。
这一段路,她依旧自持不语。
苏小漓带他回了妈妈在的那个家,暗暗希望“妈妈”这两个字,也能起到些作用。
章韵和保姆早已歇下,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二进院。
宽敞院子,长长走廊,他跟在她身后,穿过黑暗,也穿过月光。
苏小漓带他去了二楼的一间屋子,拧开门打开灯,才淡淡说道:“这间是你的。”
凌义成怔住,整个人都傻了。
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到有一瞬心脏骤停,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思考。
这美好,力道太大。wWW.ΧìǔΜЬ.CǒΜ
几乎要捏碎他。
也彻底融化他。
越是寒冷,凌义成越能忍耐越能应付,反而是温和柔软的、闪闪发亮的,每每引得冰雪消融,总会不知所措。
凌义成眼眶酸涨。
他紧咬下唇,倾尽全力克制。
苏小漓假装没看见。
她放软了语调,“这是卧室,楼下是书房和卫生间,早点休息,有事敲右手边的门,我住那间。”
“晚安。”她转身离开,轻轻碰上了门。
凌义成手抚过白色墙壁,淡青色床单……直到楼下的木质桌子和书柜。
书柜里摆着一套书,关于……成人高考的。
书页显然已经被翻过,因为上边整整齐齐地贴满了标签,划好了重点,做好了笔记。
是苏小漓娟秀的字迹,用的应该就是那支AURORA的钢笔。
忍了不知多久的热泪,终于敢掉落下来。
清凉月光倾泻在地板上,字迹被打湿、被浸润,也被滋养。
笔画间的界限不再分明,钢笔字迹逐渐融化、柔和,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苏小漓回到自己房间,靠在门上一动不动,良久,暗暗吐了半口气。
她继而对着尊敬的苏建国同志郑重起誓:这真的是她最后一次相信凌义成了。
果然一碰上这小崽子,自己的脑子就会进水,深坑里的水晃啊晃。
今后无论这家伙怎样,绝不允许自己再“圣母心”,变成自己不喜欢的那种同情心泛滥的女人。
也曾挣扎,迟疑,甚至想过不管好赖,干脆直接拽着他去公安局自首,拉倒。
一了百了。
可最终还是像除夕夜那通电话一样,总归要带他看看在京城的家,苏小漓才能安心。
只希望这一局,凌义成是个值得她出牌的人。
可是手里仅有的几张牌,胜面有多大?
苏小漓依旧忐忑。
第二天一早,她一如既往地早起去跑步,凌义成的房间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跑步回来,吃完早餐,苏小漓都没有敲他的门。
或许他正在做一场不能被惊醒的梦。
她只对章韵简单解释了几句:“妈,以后家里会多个人,顾非寒的亲戚,叫凌义成。”
“他起来想吃饭就给他弄点吃的,不起床不吃饭也没关系,总之不用管他,也别问他什么。我中午在学校吃,家里开饭不用管我。”
章韵瞅了瞅二楼一直空着的那间卧室,窗帘已经被拉上,她虽然不解,却点了点头。
小漓的朋友越来越多,有来京城出差旅游借住的,闺女都会安排到酒店……
被她直接带回家的,这是唯一一个。
苏小漓又交代了几句,连忙赶去上课。
中午在食堂随便吃了一口,下午没课,又匆匆赶回家中。
章韵拉着保姆又去了花草市场。
苏小漓也很开心妈妈来京城之后没闲着,对花花草草的非常感兴趣。
家里空间大,要摆弄花草有的是地方,苏小漓由着她鼓捣。
进了二进院,看到一身清爽的凌义成正站在自己书房的窗户前,正对着一个花盆发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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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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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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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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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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