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瞧见那在观景台岿然不动的那个身影,他仰着头目光依旧是看着外面,仿佛这里的争斗他并未放在眼里,只有无定河环绕着的山麓。
楼梯下的厮杀声都已经停歇了,掌柜的还有酒保都已经吓得蜷缩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他们平日里何曾在众安楼见过这种场面。
元奎随着刘奇一起上了楼,距离观景台有一段距离。
随行的士卒自然不让他与杨秉的距离太近,毕竟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来这么一手苦肉计,此事都需要提防的。
刘奇抱拳屈膝说道:“知县,贼人皆已伏诛,元奎此人该如何处理?”
只要杨秉吩咐取了对方性命,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迟疑,所以他的手始终按在刀上。
杨秉伸手挥了挥:“既然能够迷途知返,也是受江荣迷惑,便处杖四十以赎其罪吧!”
元奎面露感动,重重的以头叩地说道:“多谢知县宽恩!”
重重的响声,那是额头撞击地板的声音,他起身后额头不出意外的流血了,他伸手擦拭下使得整张脸都变得模湖起来。
可是他浑然不在意,他如今妻子和尚未出生的孩子都还在人世,在这个世上他还有牵绊。
能够与亲卷不分离,仅仅是杖刑他元奎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些训练有素的一批人收拾完楼道上的尸体便离去了,这些人中除去韩遂之外其他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好在知县早已经有所察觉提前布置下准备,可唯独韩遂看着离去的那些士卒若有所思,这些人进退有序,可以看出军纪严明,绝对不是巡检司。
且若是调动保定军,不可能会瞒过他们做到悄无声息!
他心中升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这批士卒不会是知县在铜口山训练的那批弓羽手吧?
而在韩遂眼中觉得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的士卒,远远没有达到刘奇所想的要求,因为他要替知县训练出一等一的强兵。
这些人本就是通过层层筛选淘汰出来的,且今日所来不过是半数而已,且都是百余人中最精锐的部分。
可是在刚刚面对江荣等人时,面对真正的活人远远没有当初射靶子那样果断,他们要求远远没有达到预期。
周春看着站立在两边杀气腾腾的士卒,这些人中有些人刚刚杀人,所以还沉浸在其中没有办法脱离出来。
皆都是手持长柄刀,背负黑漆弓气势森严,周春一阵恍忽仿佛自己置身在敌国军帐之中。
那站立在观景台处的身影缓缓转过身,韩遂看着他神情复杂,这有意点北山酒是不是也是对方有意为之!
杨秉的脸上看不出醉意,那双眼神幽深宁静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平静道:“周春,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都放弃了,如今再求饶已经晚了!”
“押下吧!将周春免去一切职务押往州署,交由马知州定罪吧!”
周春的罪名定然是判罚徒刑以上了,也就是流刑、死刑等判罚。
周春在被押下去的时候还在大声求饶,可是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声音越来越小,可是在场的其他人心中却是为之一震,杨秉最近的这些举措让他们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满,毕竟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可今日这一遭,让他们可谓是当头棒喝一下子给警醒了,周春的鲜明例子已经在前面了。
这县尉如今没有了,按照常例乃是主簿兼替他的职务,不过如今却是不用了,周春在任之时他的权力基本就在杨秉的有意之下被架空了。
待众人退去后,杨秉不知何时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甚至能够听见那轻微的齁声。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熹微他醉意朦胧的睁开了眼睛,只瞧见一个身影也向自己走来,正是赵盼儿。
见她走来杨秉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他躺在床榻之上,假装自己正在睡意中,呼吸匀称的保持着睡眠的姿态。
而赵盼儿坐在床前,微微叹了一声:“你刚刚来到绥德县不久,便遭遇了两次刺杀,你如今的位置想要做的事还不知会得罪多少人,我担心你的安全,可是却也不能阻止你去做那些事情!”
“我真的很担心你,杨郎我如今就想成为你的娘子,不想再留待以后了!”
她的声音很轻,看得出她也担心会吵醒正在睡梦中的杨秉。
杨秉将这些话默默记在了心里,他同样也是一夜无眠。
……
“这新任知县刚刚上任便是大刀阔斧,我们这些人也是不好受啊!”
说话的都是负责催督赋税的吏员,他们也只能在私下抱怨几句。
“这知县别看瞧着年纪可办事可是一点也不含湖老辣的很,那周县尉与江荣密谋的事情就是扑到了他的陷阱里了!”
“知县看着年轻还生了一幅好容貌,我家中小女年纪也和他一般大,若是能结个亲事也不错!”
旁边的吏员发出一声嗤笑来:“那可是知县,怎么会瞧上你家小娘子,别人未来可是要回到汴京的!”
一众皂吏听的也是哈哈大笑,刚刚说起这话的男人也不恼怒也在原地笑了起来。
就在此刻听见县衙公房外听见有人滴咕,说着:“听说了吗?知县家中要办亲事,县衙中有些人都收到了请柬!”
他们听到也是探头张望,他们不能参加宴席但是可以去府前凑个热闹。
他们听着也是觉得是一件稀罕事,这自古成婚家中双亲坐高堂,可是这知县竟然急着在这绥德县就成亲了。
韩遂和江曲自然也是收到了请柬,虽然觉得有些荒唐,可他们却不能不去。
远在西北边陲之地,在这里没有相识好友,没有家中长辈。
虽说如此可是也是热闹的很,这些参加的宾客之中也只有韩遂知道其底细,其他人都并不知晓。
宅子在上水门附近,而上水门此刻都已经扎上了彩绸,过往的百姓都知道今日有人举行婚事。
在宅子的门口也搭起了一个彩楼,搭建这个可是废了不少功夫,花了几天的时间才完成。
宅邸里的奴婢和婆子也是一点也不曾停歇,而绿珠和青荷也是此刻成了府中的管家一样,吩咐着底下人去做准备。
毕竟是出自士族之家的贴身女使,她们在这相关的礼数都是培养过的。
府中的一些女使和婆子家中条件都不好,且身世可怜如今这份活计对于她们而言都是十分难得的。
底下人也是自天色微亮的时候便开始忙活了,他们可不敢仗着主人家好说话就甩脸子去偷懒,这处宅子的主人可是当今知县。
心中不自觉的就带着敬畏心,虽然一开始有些笨手笨脚可是在绿珠和青荷教导下,也变得麻利起来了。
虽然今日一整日可能都没办法停歇,可她们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因为她们会有格外的赏钱。
而赵盼儿也是在自己清晨醒来之后,看见外面已经装满彩绸。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一切,一位女使来到了她的跟前恭敬的说道:“姑娘,如今府中的新房都已经收拾好了,马上接亲的队伍就要来了!”
她突然回想起前些日子杨秉与他说,让她们回忆一下当初初次来到绥德之时的场景。
于是将她带到了当初她们所住的驿站,昨夜两人聊了许多,回顾过以往也畅想过以后。
她也明白了为何会被带到了驿站,原来是收拾宅子不想让她瞧出端倪。
此刻也是喜极而泣,没有想到她心中日日期盼的事情也有成真的那一日。
她的泪水止不住流着,一旁的女使在一旁说道:“姑娘今日乃是大喜的日子,您应该开心才是!”
赵盼儿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喜极而泣的说道:“对,今日我应该开心的!”
这本朝成婚无非就是四个流程纳采、纳吉、纳征、亲迎。
此刻在此地办婚宴自然是比不上东京那样繁华的,在院门口特意请了戏班子,让百姓一同随着一起乐呵乐呵。
这驿站上下天色灰蒙之时也都上下收拾了一番,这所来的女使不仅仅是为赵盼儿带来消息而已。
这迎亲之前自然还有一番准备,身后出现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婆子。
女使面色含笑说道:“这是郎君为姑娘寻得的全福妇人,前来为您开脸!”
赵盼儿也是忍住那含泪的双眼,不让泪水流下坏了今日的气氛,可是却就是忍不住的落泪。
这全福妇人的标准是十分严苛的,必须是父母公婆皆在世,儿女双全,夫妻恩爱的女人。
这开脸也就是女人从黄花大姑娘到妇人的一种标志,这是必要的流程之一。
这驿站早已经烧好了热水,她在沐浴一番后便坐在妆台面前。
全福妇人在她的脸上和鬓角处涂上一层香粉,然后棉线等在脸上来回的拉扯,把脸上的汗毛和鬓角处多余的碎发给清理掉。
看得出这位全福妇人的手艺十分熟练,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有一点的生疏,动作很快可是赵盼儿依旧觉得有些疼痛,痛的直掉眼泪。
此刻的她面颊更加容光焕发,肤若凝脂。紧接着全福妇人会将她的头发挽上去梳成发髻。
虽然有些疼可是仍旧觉得心里十分开心,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这全福妇人并不知道这新郎官身份,只是觉得为何新娘这一方会在这驿站里。
可是她还是熟练的说这话缓和新娘忐忑的心情:“娘子可真是一位好命人,事事都考虑的如此周到!”
赵盼儿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不多时全福妇人一片完毕后便退了出去,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一些妇人和年轻小娘子走了进来。
这是为她梳妆的,为她画眉点唇,为她穿上衣裳还有头簪。
一群年轻的小娘子在她的耳边说着吉祥话,这成亲的气氛身边虽然没有亲近之人,可是竟然举办的也十分热闹,红红火火十分热闹。
而赵盼儿在人群的拥簇中,欢声笑语之中随着一起笑着,可是笑着笑着泪水便又流了下来。www.xiumb.com
因为她有些想念三娘和引章了,这样的日子若是她们在自己身边一定会十分开心吧!
看着突然哭起来的新娘子,周围的人也是心里并不觉得古怪,这新娘子出嫁想念家人都是十分应当的事情。
在一番收拾后,就要出门了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道:“娘子,稍等会先别急着离开,这些拿在手里,饿了便可以吃些,今日还长一整日不进食身体会扛不住的!”
说着便拿着一些干果和蜜饯放在了她的手中,赵盼儿感激的与她道谢了一声。
于是便准备着要出门,而到了时辰杨秉的队伍已经来到了驿站门口接亲。
为了今日杨秉已经特意练习骑乘许久,有吴六在身边也难免摔过几回,好在有吴六眼疾手快,否则即使没有伤残,也会留下心里阴影了。
西北之地马匹并不少,因为这里靠近西夏所以两边也有走私,这延州流入了不少骏马。
杨秉坐下的马匹就是一匹十分罕见并无杂色的白马,看起来就十分神骏。
吴六在前面负责牵马,脱去了一身官服换上了一身新郎官的衣裳,看起来才有了些年轻人的模样。
少了平日的威严,过往的百姓也是人头攒动眺望着想要看看新郎官的模样。
这官道两侧拥挤着百姓,街道上有衙役管理着秩序,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闹事的人。
这官府的人都在开路,那些地头蛇想要趁着喜事闹点事情,那不得掂量掂量,那新郎官定然是官府哪位上官家中的郎君。
否则哪里会有这样的阵仗,百姓能够见过杨秉面容的是少之又少,而且他一身新郎官衣裳看起来如此年轻,即使有人指着他说是绥德县的知县,旁人也会认为你是在开玩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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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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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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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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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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