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眼,刚刚脑海中闪过的旖旎情感荡然无存。
“别走好不好,我害怕。”
沈心羽低着脑袋,小手用力的揪紧衣摆。
虽然她低着头,垂下的长发遮住脸。但发颤的声音,还有那大颗大颗打在地上的眼泪都在诉说着她的难受。
他能明显感受到她周围散发的不安和悲伤。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仲鱼连该不该说话都不知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沈心羽的面前表现出茫然无措。
她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突然这样。
“做什么都可以,别走好不好…”她隐忍的哭腔和不愿给对方看到的眼泪,都被那颤抖的纤薄肩膀暴露。
无异于掩耳盗铃。
“我,我不走。”周仲鱼更紧张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是向她靠近一步,表达自己愿意留下来。
只是靠近一步。
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强烈不安还有乞求他留下的无力感都更加清晰。
说实话,上次让她放弃自杀,她哭得都没有现在这么悲伤。
“你真的不走了吗?”沈心羽三两下楷楷眼眶,抬起头看他,还努力挤着个微笑。
发红的眼眶,破碎的泪花,搭配上硬生生挤出来的笑。
周仲鱼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恩,我不走了。”见对方想努力掩饰,周仲鱼自然选择视而不见的配合。
“总之一会就要去学校了,来回跑浪费时间。”他笑着重新回来屋内。
沈心羽关上门,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不少,她颇为热情的带他去卧室。
“你睡我的床吧,我睡沙发,被子有洗过的,我给你换……”
周仲鱼一下子反应过来。
是自己思想肮脏了。
一想到睡觉就只会想到那啥。
人家的意思就只是让他留在这里休息。
在这里午休。
“不用不用,”周仲鱼推辞,“我睡沙发就好,有枕头吗给我拿一个。”
他没有太仔细看沈心羽的房间,不是不想看,而是觉得这样不太礼貌。
从卧室里退出来,很快沈心羽便抱着枕头出来,“这样可以吗?”wWW.ΧìǔΜЬ.CǒΜ
周仲鱼接过枕头,摆在沙发的一端,语气轻松不给她压力,“我以前经常去我姐那,没少睡沙发,我倒觉得和床没太大区别。”
除了尺寸小点外。
说着,他便坐下。
沈心羽像是想到了什么,踢嗒踢嗒地小跑开,很快便提着一双男士拖鞋回来。
“这是新的,”她很自然地跪在他跟前。
一边拆塑料袋,一边笑着对他解释,“妈妈以前说要带一个叔叔回来,但后来没来,是那时候买的。”
周仲鱼大概能猜到一二,妈妈没带人回来,而是被别人给带走了。
沈心羽把拖鞋并拢推给周仲鱼。
“我帮你脱鞋子吧。”
“欸,”周仲鱼及时阻止了她伸过来的手,“不用。”
沈心羽收回手,抬眼看向他,表情透着不安,“你不高兴吗?”
她眉眼低垂,委屈巴巴。
周仲鱼坐在沙发上,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女,又是提拖鞋过来,又是要帮换鞋……
这感觉好怪啊。
一时间都感觉自己坐的不是沙发而是王座。
这是什么待遇?
不过,一点都不享受就是了,而且还很别扭。
我好手好脚自己能脱。
有些事别人帮做真的很奇怪。
就比如说脱鞋……
而且,不让你给我脱鞋,怎么还委屈上了?
“我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沈心羽打量一下笑眯眯的周仲鱼,然后又低下头看他的鞋:“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脱鞋……”
周仲鱼为难:“我不习惯。”
沈心羽抬起脑袋,一脸正经:“我给爸爸脱过鞋,不会让你不习惯的。”
?
周仲鱼满头问号。
不是,你给谁脱过鞋和我习不习惯有关联吗?
奇怪之余,看着她那请求的眼神。
纠结片刻,周仲鱼一咬牙,“好好好,给你脱。”
沈心羽抬起头对他笑了下,然后便低下头认真给他脱鞋。
解开鞋带,然后退出鞋筒。大热天的运动鞋,刚脱下来,鞋里还有余温。
他的脚倒是不臭,但这大热天的肯定有汗啊,被人这么摆弄,真的很难为情。
周仲鱼垂眼看着她的头顶,很尴尬,正要说袜子不用了,但沈心羽已经顺手为他脱了袜子。
这时他心里萌生一种被突然扒光的羞耻感,不自觉的蜷一下脚趾。
然后轻轻后靠,看向天花板。
认命了,她爱怎么脱就怎么脱吧。
“我初中时候,爸爸每次喝醉了吐一地,妈妈嫌脏就让我处理。”
沈心羽小心的继续为他脱另一只鞋,似在自言自语,“爸爸吐在地上我就拖地,吐到衣服上,我就给他脱衣服,每次处理完扶他到床上,就会像现在这样给他脱鞋。”
听着少女陷入回忆般的讲述,周仲鱼重新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沈心羽帮他脱完鞋子,把袜子顺理搭在鞋筒边,提着鞋子放到玄关旁的鞋架。
“鞋子我放这啦。”她朝沙发上的周仲鱼说一声。
“好。”他应。
周仲鱼看着一脸心事的少女,他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确实从她的言语中听出了对往事的留恋。
就像无法理解她为什么执迷疼痛和惩罚一样,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对那样的往事有依恋。
他不想高高在上,好为人师的去开导或是讲劳什子人生大道理。
不想用自己的人生观去规化别人的人生观。
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就是绝对正确……
人家年级第一,语文接近满分。看过的课外书籍,所知晓的道理比他多多了,轮不着他教育。
虽然不理解,但尊重吧。
沈心羽折返时,并没有直接回房间。
她来到周仲鱼面前,眼眶发红。
周仲鱼不由得暗暗坐直身子。
她带着些撒娇和乞求的语气,有些害怕被拒绝的请求,“我,我能在你面前跪一会吗?”
周仲鱼眨巴眨巴眼,错愕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可以。”
“谢谢,”她抚了下膝盖,慢慢跪下去,跪在他的脚边,“对不起。”
察觉到对方的眼神,周仲鱼并拢腿,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没事的。”
像是在抚摸孩子一般。
沈心羽不着痕迹地抽了下鼻子,然后便试着侧脸伏在他并拢的腿上。
周仲鱼轻轻把手盖在她的侧脸,“没事的。”
沈心羽闭着眼,泪水从内眼角流过鼻根,然后从另一侧的外眼角流出。
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想念那些东西。
但。
她现在的情感很纯粹。
周仲鱼替她将脸侧的散发梳到耳后,轻轻地安抚,“没事的。”
“恩。”她轻哼一声,稍微把脸侧朝下,不想让他看到眼泪。
她不需要过多解释。
他都明白。
她再怎么样,也都还是个孩子啊。
只是孩子想爸爸妈妈了。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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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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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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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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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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