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庆市,盘云区。
要说最适合晚间散步的地方,那必定是南庆大桥。
在桥头车棚停好电瓶车。
周仲鱼带着沈心羽沿着桥边的人行过道走。
无论什么季节,只要不下雨,总有人来这里散步。
南庆市的冬天,虽然中午是大太阳,但到了晚上温度落差会很大。
走在桥上,河风吹拂。
“冷吗?”
周仲鱼牵着沈心羽的小手,她的指尖有些冰。
沈心羽侧头笑着看他:“还好。”
暗中,手和他交扣得更紧了。
他的手很暖,被他牵着很舒服。
周仲鱼:“冷的话我们就回去了,你今天也没穿多厚。”
就一件单薄的外套,还不是加绒的。
沈心羽朝他靠了靠,抱住他的胳膊,“再走一会儿嘛,我不是很冷,我想和你再多走一会儿。”
周仲鱼失笑摇头,揉揉她的脑袋。
真是越来越粘人了。
伸手把她的外套拉链提上去一些。
“下次出来多穿点,要是感冒可就不能亲嘴了。”
说着,他顺势在她嘴唇上贴了一下。
沈心羽郑重其事点点头,要好好防范感冒才行。
不能亲嘴的话可就糟了……
走了一会儿。
沈心羽难得主动找话题聊。
聊的是王晓婧。
周仲鱼见她感兴趣,便给她讲了一些表姐的事。
聊着聊着,沈心羽不说话了,她低着头。
眼神有些空,开始发呆。
其实有一件事沈心羽一直没敢和周仲鱼说。
是关于表姐的。
初遇表姐是在周仲鱼家里拥抱被撞见。
就是那天被撞见后,从卧室出来,被表姐拉到沙发上并排坐。
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青春靓丽。
表姐人很美,声音也很好听,身上总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腻香味,很好闻。
就和周仲鱼一样,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有阳光打从心底照出来。
那样的温暖是由内而外的,很吸引人。
看到那么漂亮人,总会下意识觉得要有些刁蛮或者是坏习惯才合理。
毕竟艳丽的玫瑰都有刺会扎手,表姐可比玫瑰好看太多了,但她却是那样的活泼好相处。ωωω.χΙυΜЬ.Cǒm
那天坐在沙发上,沈心羽除了紧张和局促,她还产生了很严重的自卑。
她实在搞不懂周仲鱼为什么会看上自己。
明明经常和那样光彩夺目的人在一起,居然会看上灰暗无光的自己。
她实在想不明白。
其实说得有违伦常一点。
她甚至觉得,周仲鱼和表姐在一起的话,会很般配很般配。
两个人都很优秀,在一起的话真的很合适。
沈心羽每次见到表姐的时候都会胡思乱想这些东西。
如果不是表亲关系限制的话,应该轮不到自己吧……
只要见到表姐,她都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坠入自卑深渊,暗无天光,深不见底。
她只是晦暗的灰与白,无法直视靓丽的光与热。
若是不及时避开视线,看得久了,眼睛会被灼伤。
低下头闭上嘴,是她在表姐面前的唯一姿态。
“心羽?”
“恩。”
“发什么呆呢?”
周仲鱼察觉到身边少女的情绪不太对,出声询问。
也不知道怎么了,走着走着突然就沉默不语,还发起了呆。
沈心羽摇摇头对他笑,“没什么,就是在想,你和姐姐的关系真好。”
说完她回过脑袋低下头,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关系真的很好。”
周仲鱼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可就她现在表露出来的情绪而言。
她好像有点?吃醋。
别人吃醋一般就是生气、撒娇发脾气。
装作事不关,却要阴阳两句。
故意谈笑风生却又表现出较为失格的肢体动作。
这时候要是作死问一句‘你生气啦?’就会彻底引爆。
然后就是经典的回答‘我没有生气啊,你别碰我。’
紧接着就会变得比泥鳅还滑,不让碰,不让牵,甚至不让哄。
事后还说只要哄哄就好了,但实际上根本连哄的机会都不给。
怎么做都是错的。
沈心羽要是吃醋那就不同了。
她会忽略自己的所有优点。
不断地淡化自己,想把自己藏起来,甚至会想,是不是自己退出会更好一些……
周仲鱼又用余光多留意了她一会儿。
越看越像吃醋。
可是刚刚也就只是在聊表姐,总不能是吃表姐的醋吧?
其实到底吃没吃醋沈心羽自己也不清楚。
她只是觉得自己太差了,配不上他。
有风吹来,钻进领口。
周仲鱼紧了紧外套。
比起猜来猜去,他更喜欢直接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王晓婧走得太近了?”
正发着呆胡思乱想的沈心羽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去。
周仲鱼:“要是你觉得我和她走得太近的话,我可以少和她……”
沈心羽:“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那样想。”
她拨浪鼓般地摇头否认。
从来都没那么想过。
被冤枉了。
周仲鱼侧头看向她,问:“那你是怎么想的?看起来吃醋了。”
沈心羽愣了一下。
吃醋?
我?
她刚想说没有,突然后知后觉。
自己好像真的在吃醋。
可这是客观事实。
表姐确实比自己要好太多了。
周仲鱼那么优秀的人值得更优秀的女孩子。
自己太差劲了配不上他。
当然不是说要表姐和他在一起。
她只是想着,周仲鱼应该以表姐为标准去找一个同样优秀的女孩子。
脑子越想越乱。
cpu要烧了。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吃醋。
她也拿不准。
看着陷入苦思纠结的少女。
周仲鱼;“恩?和我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沈心羽看向对方的眼睛。
他很诚恳地发问,想要知道自己的想法。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她用笨笨的言语说完心里的真实想法。
周仲鱼虽然有这方面的猜想,但实际听到后还是觉得诡异。
他站住了脚步。
拉着她一起站停。
两人面对面。
沈心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周仲鱼零帧起手,不由分说给了她一个强力脑瓜崩。
嘶——
沈心羽疼得往后缩了一下,吸了口凉气。
她用另一只手捂住脑门。
这下绝对有红印子了。
周仲鱼:“你这小脑袋瓜听起来也不像是空心的啊,怎么会想这些怪东西?”
面对质问。
沈心羽松开手,低下视线,“我就是觉得我太差劲了,配不上你。”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句声如蚊呐。
“……我不明白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周仲鱼叹了口气,松开了她的手。
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在酝酿。
欲言又止。
他转身往桥边走了两步,把手搭在护栏上,眺望河水蜿蜒远方。
沈心羽低着头跟到他身侧。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让他不高兴了。
就是知道会这样她才一直不敢说……
沈心羽揪揪手指:“你骂我吧,打我也可以,我不该那样想的。”
周仲鱼收回远望的视线,垂眸看向河面。
他沉默不语,她心里更难受了。
“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沈心羽抬起头看向他。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语气有些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想的,真的对不起。”
说完,她心慌慌的,诚恳道:“你打我吧。”
旋即想到这样有占便宜的嫌疑,但她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消消气。
又急又慌,完全没了主意。
她只好老实巴交地说:
“我很笨,对不起。
“我也知道打我是在奖励我,但是我实在想不出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消消气。
“你和我说好不好,只要能让你消气,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泫然若泣,真的要急哭了。
周仲鱼听到这样的傻话,莫名笑了一下:“我没有生气。”
沈心羽抹了一下眼眶,把还没来得及聚拢的眼泪擦掉。
她稍微偏头去分辨他的表情。
看到的是他无奈的眼神,还听到了轻微的叹息。
沈心羽心里难受,知道错了。
她带着哭腔,小声地说:“可你看起来不开心。”
周仲鱼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让她过来一点。
沈心羽很听话地靠过来,肩膀轻轻贴触他。
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搭在护栏上。
她有些矮,不够高,没办法像他一样扒在上面。
只能把手指搭在护栏边缘。
像是把小爪子搭在纸箱边缘的小狗。
就这么侧仰着脑袋注视着他。
看着他无奈的表情渐渐褪去。
她这才相信了他说的话。
没有生气。
心里的自责难受勉强好过了些。
周仲鱼突兀地问:“心羽,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话题转得太快,不亚于加速锐角转弯。
沈心羽习惯了,她眨眨眼,老实回答问题: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爱情应该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吧。”
周仲鱼:“那你觉得我和你是爱情吗?”
沈心羽想都没想,语气很笃定:“是!”
周仲鱼:“那你为什么总想着我应该去找更优秀的女生?”
沈心羽低下了视线:“你很好,值得更好的,我太糟糕了。”
周仲鱼:“你也很好啊,你…”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沈心羽扬起脸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可能是自己太差劲了,即便是他也没办法想出有什么优点。
沈心羽:“对不起,我很糟糕。”
周仲鱼:“那如果真的有很适合的女生出现,她喜欢我,你会退出吗?”
疼。
沈心羽感觉心脏像是突然被人一把揪住一样,有些升不上气。
很疼。
问题答案不言而喻。
她不可能退出。
这和生死无关,不是因为离开了他就会死。
她从来都不怕死,更不怕疼。
不是因为想活着才和他在一起,而是和他在一起之后,想和他一起活着。
周仲鱼:“对吧,你不会退出。”
沈心羽:“恩,我不可能退出。”
自己糟糕是事实,别人优秀也是事实,他也确实值得更优秀的女生。
但要她因此退出,不可能。
只要他不讨厌自己,她是不可能退出的。
周仲鱼笑了笑,再次换了话题,“其实我是一个信徒。”
他思维总是跳得很快。
沈心羽也不指望自己能跟上他的想法。
本能顺着他的思路去想。
他说他是信徒,也不知道他信仰的是什么。
很难想象,像他这样一个自由不羁的人会是信徒。
正要询问。
周仲鱼继续道:“我是爱情的信徒。”
沈心羽恍然,原来是这个意思。
顺着他的话往下聊。
“那你信奉的爱情是什么样子?”
问者无意听者有心。
难得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周仲鱼张口就要回答,旋即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一直自诩是爱情的信徒,却也说不出爱情是什么。
有些可笑。
他抬起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似乎想向上天寻求答案。
可这深邃的夜,连一颗发亮的星星都没有。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
爱情嘛,和这夜空很像。
远看的时候是那么的清晰真实,可一旦靠近就会深知它的虚无缥缈。
比起苦想什么是爱情,或许应该想想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周仲鱼调换思考方向。
记忆像幻灯片一样快速重播。
明明有那么多值得回忆的画面,有那么多的刻骨铭心,那么多的亲密接触。
可要是扪心自问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她。
脑海里的画面会很精准地定格在极其寻常的一幕上——
她歪着脑袋对自己傻乎乎地笑。
纯粹,天真。
炙热,忠诚。
什么是爱情?
想了很久,他摇摇头,很难用言语回答出来。
他转头看向沈心羽。
沈心羽歪着脑袋,呆呆地看着他,静静等候他的回答。
周仲鱼笑了:“我也不知道。”
见到他笑,沈心羽也跟着傻乎乎的笑。
注视着面前这个对自己展露天真笑颜的少女。
周仲鱼的眼中泛起层层波澜。
他声音轻柔,语速缓慢: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是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肯定了,你就是我的爱情。”
沈心羽听完,傻傻的笑容被定格在脸上。
周仲鱼替她把风吹散的发丝捋到耳后。
“你是我的爱情,我是爱情的信徒。
“哪有神明配不上信徒的说法?
“以后不准说配不上我这样的话了,你真的很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我很爱你。”
夜晚的风有些冷。
怀里的少女很暖。
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可是千言万语,都不抵她的最后一句:
“我也爱你。”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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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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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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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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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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