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试图去改变某个东西或是改变某件事的时候,你也会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
——所以,他是真的想打我吗?
沈心羽的小脑袋瓜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感情有关的事,她历来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楚。
她不知道周仲鱼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和他不一样,她从来都看不透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我想打你了。
他这次是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心羽想不明白。
可能是迁就自己,故意说想打,想让自己少些心理负担。
也可能是自己长期向他索取疼痛而使其心理发生了轻度扭曲,真的想打。
沈心羽想着,心里又开始自责起来。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很对不起他。
尤其是后者。
那么好的一个男孩子,要是因为自己而发生了那样的改变。
她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自责。
人的情感很复杂。
沈心羽在自责的同时,心里还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情愫。
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只能和我谈恋爱?
别的女孩子肯定没办法像我这样的吧。
只要他想,怎么打我都可以,我也很喜欢被他打,很愿意被他打。
他就算想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他,打死我都是可以的。
别人肯定是办不到的吧?
微妙的情愫作怪,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好像没那么讨厌自己那扭曲的另一面了。
自责,自己扭曲的那一面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他。
暗喜,自己和他的关系会因此变得更加牢固。
自责是真的,暗喜也同样如此。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脑海里对抗纠缠。
轻度过载。
小雨淅淅沥沥,打在透明的伞面上,弹溅成细小的水珠挂在上面。
小水珠不断聚合,受到外力干扰或者达到临界值时,水面张力被破坏,顺着伞骨滑落,于边缘滴下。
滴滴答答。
雨很小,伞很大,两人撑一把宽宽松松。
周仲鱼长得高,负责打伞。
有风夹着雨丝斜斜吹来时,他会稍微把伞压低朝她那边偏一点,为她遮挡。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照料,融入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细节。
我不需要向世人声嘶力竭,昭告对你的爱。
也不需要刻意表现,让你非见不可。
我只知道,雨丝从那边吹过来了,你可能会冷。
本能地为你偏一下伞,这是我对你的爱。
我的爱没有多伟大,只是我的生命都染上了你的一部分。
仅此而已。
周仲鱼其实从凉亭出来就察觉到她在纠结苦恼,也大致能猜出她在想什么东西。
这个傻姑娘真的很好懂。
也不打扰她,任由她自己想。
对她而言,感情方面的事多想想也好。
值得夸赞的是。
沈心羽这次对情感的感知有一点没错——他确实被她扭曲的那一面影响到了。
但是,除了这一点,其余的感知全部错误。
他确实是改变了,变着去成为她的上位者,变着去学习如何安全地伤害她。
支配自己的生活,让自己变得更好,然后再去引导她跟着一起变好。
这些都是在接触了她那扭曲的一面后他做出的改变。
周仲鱼说想打她,不仅是为了满足她那想要又不敢说的渴望,还是为了维护这份共同的感情,也是为了自己。
为她——
隐藏面开关被触动,她没办法抑制内心的渴望,想要又不敢提,所以他主动说想打。
为这份共同的感情——
她还没办法摆脱这份如同诅咒一般的渴望,自己也还没能力将她的权利全部重塑再赋予。在此之前,只能暂时用这样的方式相处,确保她好好活着。
为自己——
伤害她的时候并不舒服,但是在伤害之后,看到她得到满足重新恢复正常,施加引导让她一点点变好,这一过程,他的心里得到极大满足,很舒服。
周仲鱼很清楚这些。
他说想要打她,并不是全都是为她考虑。
正因如此,所产生的心理负担也不该由她一个人独自承担。
他也有份。
既然选择谈这份恋爱,这样的压力本来就该是双方共同承担,
她自责难受,他同样如此。
主动说出‘我想打你了’,就是把压在她心头的压力分过来一半,共同承担。
总是把‘我做什么全都是为了你好’之类的话挂在嘴边的人。
他们总想要营造出一种‘我很无私’的假象。
不愿承认在管束过程中得到的好处,哪怕是情绪价值的满足都不愿承认。
装出受苦受累的可怜模样,把所有的心理负担都推给对方。
然后再暗示对方要感恩戴德,要知道感恩。
这种人不仅自私而且虚伪。
还坏。
周仲鱼不是这样的人,他拎得很清。
看她被伤害重归正常,看她一点点变好,他心里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这不是为她,就是为了自己。
看到她变得越来越好,他心里就是很爽。
说得俗一点就是,她被打爽了,看她变好他也爽了。
双方都爽的事,所产生的心理负担就该是双方共同承担。
周仲鱼,从不推脱责任。
那句‘我想打你了’他必须说。
那份责任,他必须主动承担。
不能每次寻求疼痛她都要承担全部的心理负担。
过于沉重。
负担嘛。
一人一半,感情不散。
沈心羽呆呆的,她没有察觉到向她偏移的伞。
情感嗅觉滞钝的她,连爱的小细节都无法察觉,就更不可能理清那句‘我想打你了’所蕴藏的复杂情感。
她用手勾搭在他举着伞的臂弯上,开启跟随模式,他走一步,她跟一步。
仰着小脑袋,透过伞面看雨滴聚合又滑落。
她两眼空洞出神,漫无边际地思索着自己并不擅长处理的情感问题,思绪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周仲鱼分出一部分心神留意着身侧的她,余外的心神被残花落叶所吸引,时不时就捡一朵,攥在手里。
沈心羽在两个本就错误的猜想之间纠结好久。
小脑袋瓜短暂过载后,她得出了相对更错误的一个结论——他被我的扭曲一面影响了。
感情推论题,从审题到答题,全错!
这就是沈心羽。
她还觉得自己想到的应该就是正确答案。
很自责,但又有点小暗喜。
虽说有心理负担,但是很奇怪。
心理负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沉重。
感觉……?轻了一半。
疑惑归疑惑,至于为何如此,她没有细想。
当然,细想也不可能想出什么结果。
再想小脑袋瓜就真要彻底过载了。
“以后你还想打我的话,直接说就好,我愿意被你打。”她侧头对他说。
周仲鱼愣了一下,顿住脚步,表情古怪地看向她。
只见少女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
她言语诚恳:“你会变成这样其实都是因为我。
“我也很喜欢被你打,如果想打我了不用忍着,直接动手就好,什么时候都行。”
周仲鱼嘴巴微张,脑子短暂的未响应,然后不明所以地‘噢’了一声。
他知道沈心羽独自思索的结果必然是得出一个错误的结论。
但没想到,这个结论会错得这么离谱。
感情她真的觉得我很想打她……
周仲鱼本来是想辩驳说明一下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她就这样误会也挺好,这样一来她心理负担能小不少。
按照她的性格,估计还会觉得我们两人更般配了,心里可能还会产生点……?暗喜之类的正面情绪。
周仲鱼稍微剖析一下她的心理走向,大致将其掌握得七七八八。
总之是好事,以后再打她的时候,表达一些主动意愿,她的负担会减轻一半。
减轻的一半当然不会凭空消失,只是落到了他的肩上。
不过这也是他本来就该承担的就是了。
要谈这个恋爱,就要有承担的觉悟。
咱俩一人一半,我们都在为这份感情能走得更远而努力。
沈心羽抱着他的胳膊紧了紧。
“我会对你负责的。”她一脸认真。
周仲鱼眼角轻轻颤了一下,表情更古怪了,“行。”
任由她紧着胳膊,继续往其他园区逛。
怪。
女朋友一脸认真对自己说‘我会负责的’。
这种感觉真的很怪。
两人各怀心思地走了一小段后。
周仲鱼突兀问道:“会负责一辈子吗?”
沈心羽:“恩,一辈子都会负责的。”
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会负起责任让你打一辈子,我也愿意被你打一辈子。
她如是想着。
侧头注视着他,眼神和语气同款笃定。
周仲鱼没有看她,只是继续随手拾着旁边矮灌丛上的残花。
雨停了。
他把伞收起来。
沈心羽以为刚刚自己太小声,对方没有听到。
她靠近了些,又重复一遍:“我会一辈子都负责的。”
周仲鱼神情自若,没有理她。
他走得快了些,依旧在收集各种颜色的花瓣。
不一会儿,手里攥了一把五颜六色的落花,手掌都染上了香味,还有花瓣折断后带有颜色的粘液。
沈心羽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
周仲鱼突然站住,一个回身,故意把手里的小花瓣都抛到沈心羽身上。
看沈心羽本能闭上眼睛躲开那些小雨点一样的花瓣,周仲鱼笑开了,有点恶劣。
“傻乎乎的,你能对我负什么责?”他笑着说。
沈心羽睁开眼,也不去打落那些落在头上还有肩上的花瓣,看着他,“我随时都可以任你打。”
周仲鱼笑笑:“过来,亲嘴。”直接的命令,生硬地岔开话题。
傻姑娘不可能想得明白,他也不想让她继续乱想了,就保持像现在这样的误会就好。xǐυmь.℃òm
心理负担对半开,两人一起共同承担。
沈心羽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表达清楚,重新道:
“我的意思是,我会负责的,你想打我都是因为我的问题,只要你想打,我愿意让你打……”
周仲鱼:“不听话了是吧?过来,亲嘴。”他出声打断。
沈心羽还有话没说完,但看到对方脸色变换,她立刻止住了话,听话地小跑着凑过去。
乖乖地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嘴。
周仲鱼不讲理地抬起手,在她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
沈心羽疼得缩了下肩膀。
周仲鱼:“记住你说的话,要一辈子。”他笑得灿烂。
此时,阴沉了一早上的天终于晴开,阳光从云层穿透出来,落在他的脸上。
俊朗的容颜,灿烂的笑,明媚的光。
映在她眼中。
像幅画一样。
沈心羽恍了神,片刻后,她迅速眨巴眨巴眼,回过神来,重重点头回复:
“恩,一辈子。”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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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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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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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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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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