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初抱着莫政的骨灰,坐进顾少霆的车里,长长卷卷的睫毛底下是滚烫的水汽。
她紧咬着唇,努力控制着失控的情绪。
可是……
眼泪蜿蜒,还是爬满了脸颊。
悲伤无法抑制。
顾少霆看得心疼,轻轻地伸出手,将莫念初颤抖的身体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头。
“想哭就哭吧,这没什么丢人的。”
莫念初在他的怀中无助地哽咽着,声音沙哑而颤抖:“顾少霆,我……我成孤儿了。”
她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眼神彷徨无助。
这些年,一桩桩,一件件,真真假假,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
到头来,她还是无依无靠。
他很想告诉她,她还有他啊。
他会一直站在她的背后,可他不敢说这话。
“人总是会长大的,长大就会失去很多,不想要的,难以割舍的,我们无法左右的。”
他想跟她讲一些道理,但又觉得,道理不适合在现在出现。
这个时候,她需要把自己悲伤的情绪全部释放出来。
“哭吧,好好地大哭一场,我陪着你。”
她确实需要一个宽厚的肩膀,好好地大哭一场。
但是顾少霆不行。
她轻轻的推开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泪,“你过来,江云烟知道吗?别再因为我,闹一些误会,你知道的,我很怕麻烦。”
“我的事情,与她无关。”他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
莫念初浅浅摇头。
未婚夫妻,无论从哪方面讲,也是要相互尊重的。
“顾少霆,你不能总这样。”
“不聊她。”他只想好好的陪着莫念初,陪着她走过她难过的时候,“你要累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顾少霆,你已经订婚了,要注意一点。”
她刻意跟他拉开了距离。
靠在车门边,规规矩矩地坐着。
他明白她的意思,他动唇想解释,但是……一旦解释,二人的情绪都会变得激动。
今天这个日子,实在是不适合。
他没再说话。
她也没再说话。
回到江城后,莫政的骨灰入土为安后。
顾少霆跟着莫念初回了她的家。
“饿了吧?”他脱下外套,撸起袖子,准备给她去下碗面吃。
门铃突然响了。
莫念初红着眼睛去开门。
是慕清川。
“我听说你爸……去世了?”他也刚得到消息,便急慌慌地赶了过来,满眼的担心,“你……还好吧?”xiumb.com
莫念初轻叹了一口气,释放内心的沉重,“我没事。”
“怎么这么突然?”他知道莫政一直在生病,但是看他的身体状态,不至于骤然离世,“你也别太难过了,节哀顺便。”
“嗯。”
厨房里传来点火的声音。
慕清川一愣,“家里还有人啊?是清子吗?”
“不是。”她抽了纸巾擦眼角的泪,随口道,“是顾少霆。”
“他?”慕清川一时有些错愕。
“他听到我爸出事的消息,去了丰城,帮着我处理了我爸的后事,父亲的骨灰入土后,他送我回来了。”
慕清川明白了。
说白了,还是割舍不下。
这男人可真是动了真情了。
“我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慕清川转身去了厨房。
顾少霆正在切西红柿,看起来刀法还算可以,慕清川自来熟的,微笑着打招呼,“顾总在做什么呢?”
顾少霆没抬头。
更没有理人。
傲娇地做着一些接地气的活。
慕清川笑了笑,“别敌意这么大,我跟念初没什么,如果非要有一种关系的话,那你可以理解为,兄妹。”
兄妹?
这个词够暧昧的。
“异父异母的亲生兄妹,慕先生挺会玩啊。”顾少霆嗤了句。
醋意。
嫉妒。
那就是了。
他是男人,理解。
慕清川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故意要惹顾少霆生气般的,继续说话。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比她还大一个月呢,算是对她最了解的人,不过,我们有些年头没见了,这中间她经历了什么,我也略有耳闻,你这个前任,好像伤她挺深的。”
顾少霆切刀的动作,蓦地一滞。
他动气般地把刀一扔,抬眸看向了慕清川。
“你什么意思?”
慕清川故意嗯着拉了个长腔,“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对她献殷勤会不会太晚了点?听说,你订婚了?你都订婚了,还跑到念初的家里来,洗手做羹汤的,我是真的没看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
他拿过水壶来,接了一壶水,随后轻轻插入电源。
顾少霆对那个略带轻佻的男人,始终保持着一种疏离的态度。
但慕清川对他挺感兴趣。
他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双手抱胸,目光紧紧锁在顾少霆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继续用他那特有的语调说,“现在念初的父亲也去世了,她的身边只有一个失智的弟弟和一个上幼儿园的儿子,要是被人欺负了,连个可以帮她的人都没有,想想啊……”
“有我在,谁敢欺负她。”顾少霆的声音清洌。
“你?”慕清川的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顾总不会以为,别人欺负她时,还会看她前夫的面子吧?”
顾少霆眉心微拧,不悦地回头看向慕清川,“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清川嘶了一口。
他抬眸,直视着顾少霆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我听说你和念初去离婚的那天,民政局突然停电了?这事,不会是顾总搞的鬼吧?”
慕清川的语调中带着几分玩味。
大家都是男人。
心机这种东西,稍微一咂么就能明白。
早不停电,晚不停电,偏偏要轮到他了,就停电了?
谁信呢。
“随你怎么想。”顾少霆没打算解释。
慕清川撇嘴,他就当顾少霆承认了。
“既然那么不想离婚,你又跟别人订的哪门子婚呢?顾总,我还真的是搞不懂你。”
“你不需要搞懂。”
水开了,顾少霆把开水倒进锅里。
开始下面。
他的手法娴熟,面条下入滚烫的开水中,盖上锅盖后,他又拿了另一口锅,开始做卤。
慕清川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顾少霆也没有要理他的想法。
“顾总,我是想帮你。”慕清川知道这样说,顾少霆未必相信,“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跟别的女人订婚,办婚礼了,那么,你与念初之间,恐怕就真的只剩下错过的遗憾了。”
顾少霆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才幽幽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
“不与别人订婚,不办婚礼,永远单身,她就愿跟我和好了吗?我配吗?”
慕清川:……
确实是不配。
这点他承认。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顾少霆回头瞪向他,眼中凌厉的光,仿佛要将慕清川生吞活剥一般。
慕清川感受到一股从脚底升起来的寒意,脸上迅速堆起笑容,解释,“我的意思是,遇到这么点困难,你就放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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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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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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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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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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