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州,金山郡,金山道院内。
天色将亮未亮,黎明将至。
在急促的梆子声中,一众金山道院的学徒纷纷打着哈欠起床,然后进行每天例行的人生大事——上大号。
许进也不例外。
不过,在去茅厕之前,许进先回身进屋从自己的小包裹里取出了三四块捡来的鹅卵石,这才进去。
茅厕里边有用的竹筹,刮拉屁股就不说了,关键,它是重复利用的。
上一位学徒用完,下一位在水桶摆一下继续用。
那水,不知道多久换一次,反正已经浑了......
就凭这一点,几个月前穿越到这里的许进就受不了。
无比的想穿回去,虽然机会很渺茫,但好歹要试一试。
到这个世界三个多月,什么大白腿小蛮腰黑长直,啤酒龙虾麻辣烫,许进已经不想了,许进只想前世便宜又好用的手纸。
但是,这并不是许进迫切想穿回去的最根本原因。
解决完个人问题,许进跟在学徒人群中,赶到金山道院的早课广场,快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脱去了上衣,露出了一身排骨。
胸口正中,隐约可见一个婴儿拳头大小发的圆形纹身,纹身和皮肤颜色一体,只是隐约可见纹路。
整个早课广场中,除了数量不多的女性外,几乎所有的男性学徒都像是许进一样脱掉了上衣。
只是大部分人都很强壮,像许进这样的排骨身材,那是独一份。
许进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有些问题。
片刻后,东方忽然间冒出了一缕天光,当当当的金石触地的急促声出现在广场边,一个身穿淡青色劲装,身材修长,青纱罩面的拄拐女子,就如同旋风般出现在广场最前方。
虽然这一幕看了上百次,但每一次,都让许进有些震撼。
前世的飞人,也没有这个瘸了一条腿的宁教头跑的快。
这是许进他们这一期春季点星会的教头宁玉蝉,少年们称作铁拐宁,也有叫宁罗刹的,有很多少年私下里叫宁瘸子,许进可是不敢。
“霞出,餐霞式,起!”
一名名少年立时跨步,微蹲,双手虚抱,迎着第一缕天光,双目微闭,似松未松间,开始迎着这朝霞做吞吐状。
一吸一呼间,长达十息。
仅仅片刻,这数百少年身上就有了变化,而且层阶明显。
有一位少年,仅仅一个呼吸,胸口的星纹就闪耀起来,散发着微弱的星光,随着其一呼一吸间,胸口星纹闪烁的星光就已经将整个胸腹覆盖住,星光甚至已经覆盖住了他的双手,正在向着右腿蔓延。
教头宁玉蝉看向这位少年的目光,显然最为满意。
还有十余位少年,胸口的星纹同样闪烁着微弱星光,但他们胸口星纹闪烁的星光,大多只覆盖了胸腹部,个别人星光向着双手蔓延。
还有四十多位少年,一呼一吸间,胸口的星纹光华只是在胸腹间蔓延。
而剩余的三百余少年,胸口星纹一如许进的一样,依旧黯淡无光,偶然间胸口星纹的光华亮起,但又会快速黯淡。
宁教头的目光,就在这些少年身上巡梭。
还有最后几天时间了,不知道还能再有几个少年固化星纹成功。
此时此刻,许进也在努力运转着餐霞式,脑海中一边存想胸口的星纹,一边观想着天地间的霞光被他吸进口中,然后送入星纹。
极其专注。
一呼一吸间,许进胸口的星纹也开始闪烁微弱的星光,但每每亮起之后,星光就会再度熄灭。
可很明显的,随着餐霞式的持续,许进胸口星纹星光亮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彻底点亮的可能性也越来越越高。
就连教头宁玉蝉投向许进的目光也越来越频繁。
许进稍有些特殊,她还是很希望这个少年固化星纹成功的。
忽然间,宁玉蝉的目光瞥向了许进的方向,因为正在餐霞的许进红润的嘴唇忽然间变得乌青起来,脸上的血色快速褪去.......
“又来了!”
暗自叹息一声,教头宁玉蝉拄拐走向了许进,还不等赶过去,许进已经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一如此前数次,许进嘴唇乌青,心跳如擂鼓,周身汗出如浆,大张着嘴巴,急促的喘气,右手颤抖着抓向腰间的皮囊,却怎么也抓不住。
在宁教头赶到之前,许进身旁的一名姓钱的少年已经熟练的从许进腰间的皮囊取出一粒救心丹,喂进了许进的嘴里。
“只运转餐霞呼吸式,不做任何存想。”
须臾,许进的气息开始平稳,脸上的乌青渐退,宁玉蝉这才离开,并交待了一句,“你身体不适,今日就别练了。”边说边无奈的摇头。
这许进天赋还是不错的,但身体却是有问题,还是先天的。
许进也是一脸无奈。
这样的情形,自他穿越到这里之后,已经出现三次了。
而且,根据许进前世那并不丰富的从某音科普上学到医学知识,这具身体大概率是先天性心脏病。
前身估计就是因为这个走的。
而他,在修炼中已经引发四次了。
这也是许进想要穿回去根本原因。
眼前这个世界,还是很新奇的,据说有可以追星赶月的星术师,许进还是很想探索一番的,尤其他还有眼前的修炼机会。
可是这身体似乎有先天性心脏病,平时老感觉胸口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呼吸不畅快,一修炼到紧要关头,就会引爆发病,让他修炼失败。
这要是哪天发病重了,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活着才是第一位的。
而且前身的父亲之所以倾尽所有将他送来这金山道院,就是因为在这金山道院内,有治好他身体重病的可能。
当然,也只是可能。
所以许进非常迫切的想穿回去。
不想死啊。
他之前的身体虽然不是大肌霸,但也不差啊。
正常来说,想穿回去,基本不可能,但许进觉得,也许可以试试,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他是怎么穿过来的。
想试试能不能用同样的方法穿回去。
五一假期,许进在陇地旅游途中,路过一座破败的小庙,竟然是武侯祠,许进就进去逛一逛,拜一拜。
守祠的道士极力的推荐他们武侯祠的禳星法坛,说是虽不能续命,但也能增福消灾。
反正没啥坏处,许进对这方面也有一点了解,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许进花了一百大元试了试。
道士钱收的不多,但准备的科仪倒是不赖。
香烛,油灯,玉质法器,法袍,包括一篇几十字的祭文。
他指导许进身披法袍,脚踏九星,一一点亮星灯(油灯)香烛之后,让许进自己默祭文九遍,然后,许进就到这里了。
如今,许进就想试试能不能靠这个禳星仪式再穿回去。
自从发现这具身体有病之后,许进一直就在准备这件事,如今只差最后一件玉质法器了。
“早课毕。”
随着教头宁玉蝉的宣布,长达三个小时的早课结束。
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疲惫,这个餐霞式,极其耗费精神。
不过今天的教头宁玉蝉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看着疲惫的少年们,忽然开口道,“本期点星,再有七天就结束了,你们身上烙印的星纹,七天后也就消失了。
最后七天,我希望你们屏除一切杂念,全心全意的修炼学习,冲击点星。
就算是在最后期限内点星成功,依旧能够获得丙下的评价,依旧可以修炼星术。
但若点星失败。”
宁玉蝉的目光扫过一众未点星成功的少年,“且说你们家里未必能够拿得出二次烙印星纹需要的两百两银子的巨款,就算拿出并且点星成功了,获得的评价,最高也就是丁上而已,能不能修炼星术,也还两说。
所以,最后七天,都给我加把劲!”
说完,铁拐微微一顿,就跨出十几米,几个起落,宁玉蝉就消失了。
许进缓缓起身,无奈的吐了一口气。
他倒是想加把劲,但一加把劲,就发病濒死。
只能试试那个禳星仪式了。
现在他那个禳星仪式,都准备好了,就差一块玉质法器,其实就是一块玉圭。
玉圭也找到了,但玉器在哪里都颇为贵重,他找到的那块玉圭售价五两银子,他现在还差二两。
只是无论在哪里,屎难吃,钱难挣啊。
中午,草草听了两节星武六艺课的许进,一直在愁赚钱的方式,忽然间门子就喊起了他的名字。Χiυmъ.cοΜ
“许进,有人来探!”
许进脸上先是浮现喜色,尔后却是愁意。
在这金山道院无亲无故的,能来探望他的,肯定是前身的父亲许大江。
许大江对前身或者说是对许进是极好的,每半月必来探望一次,哪怕是现在的许进,也是有求必应。
也正是许大江这个便宜老爹的照顾,让穿越过来的许进日子也还能过得下去。
现在问题是,许进想穿回去了。
“爹!姜儿。”
金山道院门口,背着包袱的许大江和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翘首以盼。
“进儿!”
“哥!”
看到许进过来,妹妹许姜高兴的挥手。
一如之前,一家三口就在道院门口不远处的大柳树下就地坐了,妹妹许姜则打开包袱取东西。
“哥,这是给你洗好换洗的衣服,一会你把脏衣服脱下来,我带回去洗好了,下次再给你送过来。”
“哥,这是我早上亲手烙的麦饼,还软着呢。”
“哥,这是我炒的蚕豆,可酥了。”
“哥,这是爹田里捉到的田鸡,我煮熟,又用油煸了,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坐下来之后,14岁的小姜儿嘴巴和手就没停,不停的拿东西。
许进也不客气,大口开炫。
道院管饭,未点星成功的,也就能管饱,许进身弱,许大江会额外的给点银子让许进买点好吃的补身体,虽然不多,但许进全存下了。
这并不是埋怨,相反的,许进很清楚,许大江已经为许进倾尽所有的。
“爹,姜儿,你们也吃。”
许进一边炫一边说话,见许大江跟许姜只是点头却不动口,手底下也不闲着,自己一边吃,一边给二人喂嘴里。
前几次探望的经验让许进早就明白,他要是不喂,这爷俩是绝对不会吃的。
都打算省下来给许进吃呢。
只吃了几口,许大江就借口避到边上了,不愿多吃这好饭食。
吃完饭,妹妹许姜就从不远处的河边打来水,“哥,你躺这块石头上,我来给你洗头梳头,瞧你这头发,成啥了。”
许进尴尬的应了一声,也听话的躺下。
穿越过来的第二个问题就是长头发。
以前毛寸行天下的许进,面对自个一头长发,束手无策。
最近打理的虽然有点进步了,但还是乱糟糟的,毛发乱舞的那种。
每次妹妹许姜过来,都会给许进洗头梳头。
大柳树下,阳光稀洒,许进躺在大青石上,妹妹许姜儿拿着小木梳,满脸满眼的给许进梳着头发,微风荡漾。
这一刻的安宁,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许进都从未有过。
有个妹妹也挺好的,许进在想。
这样亭亭玉立、温婉可人的妹妹,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不一会,许姜就将许进的那一头长发收拾干净,束了起来,梳理的整整齐齐,许进自个,都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进儿,点星怎么样了?”这时候,避了半天的老爹许大江也靠了过来。
“还没有。”许进黯然,“感觉快成了,但又犯病了。”
“哎!”
许大江长叹一声,眼眸中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之色,有的全是揪心与痛苦之色。
就连妹妹许姜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这可咋办,哥哥这一期点星可是快.......”
许大江一个眼神瞪过去,姜儿就抿上了嘴唇,“你哥又不是不努力,我感觉,努力一下,这最后几天,肯定能成。”
“对对对!”姜儿连连点头。
说完,许大江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进儿,这是二两三钱银子,你额外买点好吃的补身体,你别省,要吃饱,然后才有精神头好好修炼点星哩。
爹现在有的是力气,能赚银子!”
“就是就是,我也能给人缝补浆洗衣服赚钱了。”小姜儿连忙道。
许进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小布包。
“爹,姜儿,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回到房间,许进心情有些复杂。
那个禳星仪式,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穿回去?
若是成功了呢?
他有点舍不得这个妹妹了。
思忖半晌,许进还是起身向教授星武六艺的教习告了假,银子够了,要去准备禳星仪式的物品了。
先活下去再说吧。
前身估计就是病发走的,许进两世加起来也才二十来年,还没活够呢。
这三个月来,许进早就将需要采购的物品信息价格打探清楚了。
一圈转下来,就将所需要的香烛,油灯,铜铃买好了,进入了之前就询问过几次的一家玉器行,掌柜的都已经认下许进了。
“小伙子,又来了!”
“掌柜的,我来买那玉圭了,还给我留着吧。”
“留着,承惠,五两银子。”
“掌柜的,你看我这么诚心,给点优惠吧,我以后还常来呢。”许进笑道。
穷,能省点是点。
掌柜的看了一眼许进,想了想,才用盘子将玉圭给许进递了出来,“小哥确实诚心,四两八钱,这是老朽能做主的最大程度了。”
“多谢!”
禳星仪式所需要的东西,基本全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好可能的身后事,然后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起坛禳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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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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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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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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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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