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何日能够来到呢?
这空气中吹着的瑟瑟冷风让人心头发寒,陈珂站在这郁郁葱葱的山林上,眺望着那风景秀丽的远方。
远方啊远方!
一旁的樊牧野只是静静地站在陈珂的旁边,他不知道陈珂在看什么,也不知道陈珂在想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上官站在那里,他怎么能够坐着,怎么能够离开呢?
论起来人情世故,论起来拉帮结派,从来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而是几千年的「优秀传统文化」了。
片刻后,随着一阵料峭的春风而来的,是陈珂的疑问。
“牧野啊,出版署的事情,给你之后,你确定自己能够坐好?”
“你想怎么做,你准备怎么做?”
无外乎陈珂再次询问,出版署的事情非常重要,即便他心中已经中意了樊牧野。
在之前也是经过多次的调查,但如今还是要有这样子的一问。
樊牧野只是站在那里,神色中带着些许肃然。
“总督放心。”
“出版署以及出版署的事情,不会涉及到任何一个樊家的人。”
“这是我对总督的承诺,更是我对总督的见面礼。”
陈珂扭过头,看着樊牧野。
他们今日谈的其实并不是「出版署」掌令的位置,而是出版署的事情。xiumb.com
具体来说,就是出钱办事但是不落任何好处,也没有任何好名声。
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不能够接受的,但对于樊牧野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他所图的并不是这个「出版署」。
“既然如此,就不要辜负本督的信任。”
陈珂将身上的衣袍略微紧了紧,而后一步步的往山下的台阶上走去。
樊牧野悄然的跟在他的身后。
“出版署所需要的金钱、物资并不少,让你们樊家全出了,你们可是真的担得起?”
樊牧野只是了然一笑:“总督,您小瞧了一個自商国时就存在的大家族。”
“若是全国的出版署都需要樊家来出资,或许我会觉着有些困难。”
“但只是一个蓬莱洲而已,并不算很困难。”
陈珂听着樊牧野的话,只是往下走着,神情也是不变。
他当然知道这对于樊家来说不算什么,他只是问一问,客气客气而已。
“文化的事情,向来不是商贾之流能够插手的。”
“伱们此次出资,也不算多么的亏损。”
陈珂扭过头,调侃儿的望着樊牧野说道:“你也别装出来一副多委屈的样子。”
“又不是本督逼你的,而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樊牧野嘿嘿一笑:“总督说的是。”
两人继续在这秋日的山上走着,路上多是树上飘落下来的叶子,叶子都已经发黄了,有些金灿灿的,令人看着便觉着赏心悦目。
“秋天来了。”
陈珂略带着感慨的说道:“秋日一来,冬日就要来了。”
“冬天的环境是肃杀的,世间的万物大多数都会在这个季节凋零,可是到了春日的时候,却又会再次复苏。”
“仿若是不死的一样。”
“大自然便是如此的神奇,生生枯荣,往往不息。”
“牧野,你觉得是如此么?”
樊牧野只是低着头,轻声道:“其实有些时候,也并非如此。”
“比如这树木,若是一把大火将其彻底的焚烧殆尽,将树根都是烧毁了,那么这树便是再也无法重新活过来了。”
“所以,想要杀死这棵树,就必须是要将其的一切焚烧殆尽。”
陈珂看了樊牧野一眼,只是说:“可这颗大树在此地已经扎根了近百年,甚至与此处的山峦都有些融合了。”
“若是想要将其彻底毁灭,那么便是要将山都给翻过来一遍,才能够将其的树根彻底挖出来。”
樊牧野有些诧异的看着陈珂:“总督难道还会担心将山峦给翻过来?”
“不过是翻过来罢了。”
“又不是彻底的把山给毁了。”
他语气中带着些笑意盈盈:“若是总督直接一把火将这山都给烧了,那这山上生活的其他动物才会反抗。”
“可如今只是挖一棵树而已。”
樊牧野悠然的叹气说道:“动物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事情,他们就会保持着自己悠闲的生活。”
“今日我们说只杀这颗树,林子里的老虎、兔子、狐狸等就会相信。”
他定定的看着陈珂:“世事向来如此,没有什么可以思虑的。”
陈珂哑然失笑:“你说的对,世事向来如此,没有什么可以思虑的。”
“或许是这几日染了风寒的缘故吧?”
“这几日总觉着脑子昏昏沉沉的,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
陈珂伸出手,紧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轻轻的拍了拍后说道:“该回去了。”
“走吧。”
樊牧野跟在陈珂的身后,一步一步,与陈珂的步伐相差无二。
.........
胡川君府邸
赢苦一脸笑意的看着赢沦:“我的人还未曾见到陛下,到了咸阳城就听闻陛下要传召陈珂回去了。”
赢沦猛地站了起来,眼睛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陛下传召陈珂入京?”
赢苦点头:“不错,陛下传召陈珂入京。”
他感慨的说道:“就如同我们之前设想的一样,甚至比我们设想的还要顺利。”
“陛下见到归来的冯劫以及那些东西后,朝会上立刻传旨要陈珂在夕日之前返京。”
“算一算日子来说,也就是这几日的光景,陈珂就要动身了。”
赢沦几乎是笑的拿不住手里的杯子了,他大笑出声,甚至眼泪都要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啊,我就知道啊。”
“陈珂也会有这么一天回去的。”
他的眉宇中闪烁着些许的光:“你说,陛下宣召陈珂回去,真的单纯是因为那些新的东西么?”
赢苦神秘一笑:“我不知道。”
他端起来手中的酒杯,微微的抿了一口。
“我只是知道,陛下向来不是一个多么喜欢信任别人的人。”
“他从来都是多疑的。”
“君上的特点就是多疑,而咱们的始皇帝陛下,毕竟是这些帝王中最优秀的一个。”
赢沦有些沉默,片刻后扯开嘴角:“你说的不错。”
“陛下是古往今来的君主中,最优秀的一个。”
“疑心自然也是最重的一个。”
“所以?”
赢苦与赢沦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所以我们不需要干什么,只需要让陛下怀疑陈珂就可以了。”
赢沦却说道:“可是陛下对陈珂很信任。”
赢苦接着说:“三人成虎,曾母投杼。”
“陛下对陈珂的信任,能够比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信任还要多么?”
“只要一直有这样子的传闻和消息,那么陛下就会觉着这种消息不是空穴来风。”
“只要一直有人在陛下面前不断地说这些话,让陛下不断地听到。”
“那么陛下的心里一定会有一根刺。”
“一旦陛下注意到了陈珂,那么陈珂绝对就有问题了。”
“难道一个人真的能够干净么?”
赢沦的语气中带着嘲笑:“这个天底下,若是真的按照秦律去真真正正的处理,天底下的人十个里面拉出去九个杀了,都会漏掉一个。”
“天底下的人啊。”
他感慨的说了一句,然后笑着道:“总之,我们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了。”
赢沦微微的眯着眼睛,端着酒杯:“来吧,一杯薄酒略敬上苍。”
...........
咸阳城中
随着时间的一步步推移,咸阳城内的众人也是都逐渐加多了手里的活计。
但接长工的但是没几个了。
经过两年的风俗习惯,人们都习惯了在夕日的这一天团团圆圆。
一年到头都可以辛苦,但是唯独这一天不能辛苦。
这一天一定是要回家去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夕日有了另外的称呼,如「团圆日」、「年」。
过了这一天,便叫做过年了。
大秦的人都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在过年的时候放松手里的活,在过年之前多攒点钱,以备过年的时候休息上几天。
李斯坐在丞相府中。
经过将近一年的打磨时间,九品官制终于将近弄好了。
这一套官制甚至还包括了蓬莱洲新创造出来的几个官职,以及日后一些官职的设置该如何去对照品阶。
待到完成了这一项制度后,李斯看着自己手中那一本薄薄的册子,只是觉着有些恍惚。
他真的把这个东西完成了?
有些令人不可思议。
他站直了身躯,腰杆挺得直直的,他望着外面说道:“给我准备车辇,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
咸阳宫内
胡亥坐在自己兄长的宫殿里面,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籍。
不知道为什么,他兄长和他老师在的时候,他十分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写课业。
但他老师和兄长都走了之后,他反倒是爱上了读书,爱上了写课业。
诺达的宫中,能与他说几句话的人又有多少呢?
除却他的父皇之外,这宫中的其他人,都对他是恭敬而又惧怕的。
胡亥默默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书,这是他老师留下来的一本关于墨家的书。
读起来倒是比那些儒家的所谓经典要舒服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胡亥总是对儒家喜欢不起来。
他是知道孔丘这个人的。
孔丘身高近十尺,孔武有力,自己还喜欢带着自己的三千弟子周游列国。
这样的一个人他偏偏说自己是「仁善」的。
是讲究「仁」的。
胡亥听了他的学说就想吐,觉着孔子是伪善的,否则怎么可能留下来这样子的学说?
仁?
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的就是仁!
中庸?
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的就是中庸!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凭什么中庸,凭什么讲「仁」?
哪怕孔子也说过「以直报怨」这样子的话,胡亥依旧对孔老二喜欢不起来。
当然——
他觉着这种学说阉割一下,用来统治民众倒是不错。
胡亥脸上的神色兴趣缺缺。
他的哥哥应当不会喜欢这样的,若是以阉割之后的儒学统治民众,这种手段简直是太丢人了。
什么人才会以这样子的学说去统治民众呢?
懦弱的、无能的、没有人格魅力的、没有功劳、功绩的人才会如此做,因为他们统御不了一群狼!
所以只能让猛虎与狼变成一群听话的猪!
唯有猪才是最好领导的。
胡亥眼睛里带着讥讽,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
章台宫中
嬴政望着面前跪坐着的李斯,翻阅着手中的奏章。
奏章中的东西引起了嬴政的好奇。
“李斯,这个东西你只用了一年就拿出来了?”
“果然不愧是你啊。”
对于李斯,嬴政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嬴政虽然对臣下严格,但向来是不吝啬的,不管是口头上的夸奖还是实质的封赏。
“等到陈珂回来,拿到朝堂上论一论,若是没问题,就可以直接用起来了。”
李斯也是点头,心有余怯地说道:“老臣也是这么想的。”
“这九品官制的事情太大了,其中还有许多是陈奉常的功劳。”
“臣也想让陈奉常看一看,这其中是不是有遗漏之处。”
君臣对视一眼,嬴政哑然笑道:“你啊。”
“陈珂那个小子要是知道你这么惦记他,他恐怕是要害怕了。”
“不过算算日子么,陈珂应当也快该动身了。”
“一年不见,还真有点想念这个小子了。”
..........
蓬莱洲,总督府
陈珂伸了个懒腰,坐在自己的院子里,远处池塘波光粼粼,看起来十分秀丽。
天上的月光笼罩着整个大地,光华一片。
他有些慵懒的拿着酒杯,望着天空。
来到蓬莱的一年,他将地基打好了,之后的事情,就看明年怎么操作了。
第一次掌管一个州,陈珂的内心是有些激动的。
将过往的一切带到大秦,将大秦变成自己的故乡这个宏伟的愿望,他一直没有忘记。
或许,等到明年春日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吧?
“一杯薄酒,略敬上苍。”
“望上苍给我一点希望,在这里看到过往的一切杂念吧。”
........
蓬莱洲,樊家
樊牧野放下手中的东西,轻叹一口气。
“活着不好么?”
“为什么总有人在找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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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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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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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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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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