搪瓷人孕妇的声音从绿色铺巾后面传出来，腰麻仍在发挥作用，即便她的腹腔里面此时已经血如泉涌，但她却没有什么感觉，只能通过旁边麻醉医生惊骇的表情猜测手术似乎出现了一些意外。
“没什么，一点小问题。”楚良语气平静道。xiumb.com
“哦，哦……”
白磊此时却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产后大出血汹涌无比，甚至比他记忆中的那几次出血还要凶猛。
短短几秒钟，废液桶里面就灌入了几百毫升的鲜血，手里的吸引器也渐渐开始吸不动了，白磊倒也是个狠人，索性直接把吸引器前端甩到了一边，拿着粗的橡胶软管直接插进了血糊糊的腹腔内。
吸力猛地提升，废液桶里顿时涌入了更多的暗红色血液。
“找，找不到出血点，血太多了，我什么都看不见。”白磊尽力的抽吸着腹腔内的血液，但腹腔内的血似乎怎么也抽不完，视野完全被暗红色的血液阻挡，根本找不到出血点。
“输血，加压输血！”楚良转头对着巡回护士说道。
巡回护士赶紧拿起珍贵的红细胞，就像不要钱一样挤压着灌入孕妇的体内，可相比较腹腔内不断涌出的鲜血，灌入血液的似乎远远跟不上速度。
失血、抽吸、输血，一种微妙的平衡似乎建立了起来，这一点从监护仪上渐渐平稳下来的血压可以看出。
楚良伸出手，缓缓浸泡入孕妇的腹腔内，缓缓按摩起子宫，这有利于恢复宫缩，让它能够自行挤压封闭出血点。
当然，以目前的大出血情况，这种手法最多只能缓解，不可能从根本上止住血。
“白磊你出去和家属谈，这样下去不行，要切宫了！”楚良双手都泡在温热的血水内，看到血压暂时稳定住，他赶紧指挥白磊出去谈话。
产后出血实在太凶险了，楚良和白磊术前考虑过很多的备选方案，可当看到眼下这种大出血的景象，那些备选方案立刻从他们的脑海中消失。
唯一留下的，只有最后的手段，切宫！
直接切除子宫，结扎大血管，壮士断臂，只求活下去！
“好！”白磊知道此时时间就是生命，没有多说一句话，他把吸引器递给楚良，两只手狂野的撕开身上的无菌手术衣，然后便快步冲向了手术室大门。
“十二床家属，十二床家属在哪里，快！快过来！”
年轻男子正低着头沉思着什么，听到白磊突然喊自己，他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要冲过去，可两腿一软竟然就这么跪在了地上。
“像什么话，让人看笑话！”老太太倒是沉得住气，把手上的拐杖丢给了儿子，自己一个人挺直了腰板走到了白磊面前。
“我家媳妇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老太太张口就问道。
白磊一愣，眉头随即一紧，但还是十分敷衍的回应道：“女孩，健康的女孩。”
老奶奶脸色顿时一暗，每条深邃的皱纹里面似乎都填满了不开心。
“这不对啊，B超也是男孩儿，上次大仙求得签也是男孩，怎么出错了呢……你们是不是在黄道吉日给我家媳妇接生的？”老太太质问道。
年轻男子这时候扶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过来，听到老婆生了个女儿，他微微愣了愣，但很快便开口问道：“白医生我老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磊赶紧说道：“我之前就和你们说过，病人有血友病，本来就不适合妊娠，她现在在里面大出血，这么短的时间里出血量就已经超过一千毫升了，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必须要切宫。”
“切宫……”年轻男人顿时头晕目眩，如果不是手里面撑着拐杖，他现在估计都要直接晕倒在地上。
白磊早就和他说过这些问题，可他一直都觉得这不过是医生为了彰显自己权威而使用的话术。
可没想到如今事情真的按照他们说的那样发生了。
“能，能不能不切。”年轻男人眼睛都红了，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现在还讨价还价吗？一千毫升的血是什么概念？你老婆浑身上下也就三千毫升不到的血，你再迟疑一会儿，她全身的血就要流干了！”白磊急的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年轻男人这时候才突然注意到，白磊胸口上、袖子上、衣摆上，沾满了血！
那些血似乎是透过了一层衣服浸入了绿色的洗手衣上，因此乍一看只是感觉这件洗手衣颜色有些深，可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却提醒了年轻男人，让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些都是自己老婆身体里面的血！
“切，切，白医生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伱的话，我不该自以为是，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年轻男人哀求道，恐惧让他全身都在颤抖，眼睛根本不敢看向白磊那一身暗红色血衣。
可一旁的老太太这时候却把脸一板说：“不能切，切了子宫，我们家还怎么抱孙子？”
白磊这下子是真忍不住了，毫不客气的怒斥道：“人命重要还是你的孙子重要？现在再不切，你家媳妇命都没了，你还怎么让她帮你生孙子？！”
老太太这时候竟然还笑的出来，只见她不慌不忙的说道：“这就归你们医生负责了，我把我们家媳妇送过来的时候是好好的，如果在你们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就得给我们一個说法！”
“病人是血友病，什么叫送过来是好好的！”
白磊其实不算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人，但遇见这么胡搅蛮缠的老太太，他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
可身上的血衣却在此刻提醒他，现在可不是和家属讲道理的时候，再不赶紧切宫，病人的血就要不够流了。
老太太是说不通了，白磊只能把希望放在年轻男人身上。
“你同意切宫是吧，在这个上面签个字，我立刻就进去切宫救你老婆！”
年轻男子赶紧点点头，拿起笔作势就要签，可手里的笔却怎么也落不到纸面上。
“签啊！”白磊催促道，急的直冒火。
“我……我，白医生，真的只能切宫吗？”年轻男人放下了笔，骨子里的精明让他忍不住又开始想要讨价还价。
白磊看着眼前这一对母子，心中的气愤突然一下子消失了，他不再焦急，也不再神色紧张，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淡漠起来。
“不切也可以，你们签个同意书，表示知道不切的风险，自愿承担一切后果。”
“但我必须要提醒你们，不切，血很难止住，病人很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而死亡。”
“机会只有一次，你们自己选吧。”
白磊又拿出一份同意书，两份同意书，一份是同意切宫，一份是不同意，两种截然不同的治疗方案，似乎也预示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年轻男子陷入了某种挣扎中，他看了看手里面的同意书，又看了看白磊手里的同意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但最终，他还是拿起笔在白磊手中的同意书上签了字，旁边的老太太不由得笑着点点头，仿佛她已经赢了。
白磊看着手里这份拒绝切宫的同意书，沉默了片刻后他点点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进入了手术室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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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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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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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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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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