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则跟着一大群满身酒气,脸色酡红的中年男人。
好几个急诊科的医护人员看到这阵势,还以为是有人醉酒闹事,下意识就想拦着他们,但凑过去却看到陈路院长和孙伟主任也在人群之中,顿时就没有人敢站出来拦路了。
一群人畅通无阻,朝着特殊观察室走去。
陈路院长对着孙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稍稍放慢脚步,脱离了大部队。
转头找到刚刚那名拿着治疗同意书的值班医生,孙伟询问道:“怎么回事?这上面的字是谁签的?”
“是……”
值班医生这时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大祸,吞吞吐吐了一阵,最终还是迫于孙伟的威严,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让刚刚清醒的病人签字?楚良他是怎么想的!”孙伟努力压抑着怒火,他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听到楚良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他一下子也没控制住情绪,把值班医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不管这个病人是不是白斌的父亲,楚良这样的行为都已经是犯了临床大忌了!
“溶栓治疗多久了?”
孙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能说省二院的运气太差,楚良违规操作的病人偏偏就是白斌的父亲,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省二院别提今年升三甲了,到手的三乙审核说不定都悬。
“快二十分钟了吧。”值班医生估摸着说道。
孙伟脸色稍稍缓和下来,二十分钟还不算太晚,看样子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要白斌父亲别出意外,一切都好说。
但如果溶栓失败,出现大出血……
孙伟看了一眼不远处浩浩荡荡的人群,这些人都是庐州有名有姓的科室主任、医院领导、卫生部的官员……
“楚良你今天真是踩了颗雷,弄不好就要把省二院整個炸上天!”孙伟眼角抽搐,拿起那张治疗同意书,快步跟上了已经走远的人群。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群人已经走到了特殊观察室的门口。
白斌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可当他站在门口时,却又猛地停下来了。
跟在后面的人也纷纷停下脚步,大家都没敢发出声音,安静的等待着白斌的下一个举动。
特殊观察室位于急诊科的大后方,是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前面抢救大厅里的喧嚣传不到这里,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大家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呼呼呼呼呼。
所有人一开始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但很快,他们就注意到白斌的呼吸音似乎有些不正常。
白斌的呼吸声,非常粗重。
而且还带着一丝颤抖的意味。
他似乎是在害怕?
有人忍不住挑了挑眉,小声道:“白医生外出学习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学成归国了,本来还准备好好孝顺孝顺二老,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听到这个噩耗,脑梗啊,老人杀手,确实棘手啊。”xiumb.com
“我估计白医生现在心里挺后悔的,如果他早点回来,老爷子肯定不会送到省二院来,真是瞎胡闹,在急诊科后面随便找个房间就溶栓,治疗同意书也不知道找谁签的,太混乱了!”
“溶栓这么高风险的操作,不同的医生操作效果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剂量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白医生不敢开门,恐怕也是怕看到一些不好的画面,提前给自己一点心理准备吧。”
……
白斌此时确实很害怕。
留学四年,在国外吃了不少苦,他有想过放弃,但家中的二老却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自己,才让自己能够熬过人生最苦的四年。
父亲周建国更是白斌一直以来的偶像,他当年之所以义无反顾的选择学医,和儿时总是看到父亲一身白衣的形象脱不了干系。
可现在自己终于学业有成归来,迎接自己的竟然有可能是生离死别。
白斌努力平缓心情,伸手握住了门把手,没有反锁的房门却好像有千斤重。
深吸一口气,白斌推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正是自己在国外朝思暮想的父亲周建国!
老人家此时正躺在病床上,手上挂着输液瓶,液体被输液泵精准的输入到体内。
显然,溶栓治疗正在进行中。
白斌面沉如水,快步走进房间,不顾两名医生的阻拦,就想要检查一下父亲的状况。
楚良和张虎正凝神观察着病人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溶栓并发症,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大群浑身酒气的中年人涌了进来,这着实把两人吓了一跳。
看到有人还想要走在病床前,楚良赶紧拦住对方,一脸严肃道:“你们是什么人,病人正在抢救,无关人员全部出去!”
白斌冷声道:“这是我父亲。”
“你父亲?”
楚良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病人现在情况很危急,突发脑梗,头部CT显示梗塞的面积非常大,我们现在正在抢救他,你有什么问题等我出去和你说。”
陈路院长这时候赶紧走了过来,拉住楚良道:“这位是白医生,庐州医科大的医生。”
随即他又用只有楚良能听到的声音道:“他负责今年三甲审核。”
楚良顿时挑了挑眉,再重新看向这一屋子醉醺醺的中年男人,一时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发型和气质都很突出,应该是同行……楚良暗自猜测。
既然对方也是医生,而且还是病人的儿子,楚良也没有再继续拦着了,闪身让开了路。
白斌来到父亲床边,看到了明显比自己出国前苍老了许多的父亲,他的心顿时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喉咙里有些堵,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爸……”他喊了一声,然而老周没有任何反应。
看到父亲这幅样子,白斌强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转头对楚良问道:“我父亲的检查单呢,给我看看。”
楚良没有任何隐藏,直接把刚刚做的所有检查单一股脑全部交到了白斌的手上。
这些本来就是应该拿给家属看的,而且白斌还是个医生,倒是省的楚良再一点点和他解释了。
白斌拿着检查单快速的翻看,直到看到头部CT的片子,他的动作才稍慢下来,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梗死的范围怎么这么大……”
灰色的头颅CT上,一大片黑色的阴影笼罩到局部区域,这些都是由于梗死而失去供血、供养的脑血管。
溶栓确实是目前最佳的治疗方案。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两个医生伪造病人家属签字,擅自给病人做高风险操作,确实是出于善意。
但白斌的心情此时却没有丝毫放松下来。
从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周建国,而就在刚刚,他注意到了一个细微的问题。
周建国的脸上,出现了一小块瘀斑!
约莫只有一个小指甲盖那么大,颜色青紫,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发现。
放在平时,这么一点瘀斑或许并不能引起白斌的注意,但此时此刻,溶栓药物正在缓慢的输入到周建国的体内,瘀斑的意义就不容轻视了。
显而易见,溶栓剂量出错了,周建国身体的凝血机制已经出现了失衡!
“快,把剂量降下来!”白斌下意识喊了一声,然后他又发现输液泵就在自己的手边,他赶紧走过去就想自己操作。
可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却突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楚良十分平静的看着白斌,说道:“家属请不要干预治疗好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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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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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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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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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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