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属都联系不上吗?那治疗同意书有人签字吗?签过字了?已经准备溶栓了?那还打电话给我干嘛?”
“我现在不方便说话,十分之后我打给你,嗯,先这样。”
挂断电话,陈路院长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餐桌,目光锁定在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就是这次三甲医院审核的检查组负责人?”
孙伟坐在陈路院长身旁,手上端着一杯白酒,小声询问道。
“嗯,白斌,刚从德国留学回来,和庐州这边的医疗圈关系比较疏离,选他当检查组负责人,应该也是看重了这点,希望这次三甲评审能相对公平一点吧。”陈路院长回答道。
“相对公平……”孙伟斟酌了一下这句话,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
在国内医疗圈这個大环境下,所谓的公平根本不存在。
就像现在这场特意为白斌回国准备的接风宴,座次排布就十分的讲究。
偌大的宴会厅里,六张桌子分散排布,白斌所在的那一桌当之无愧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而越远离焦点,就证明越不受重视。
省二院历时四年才混上三乙,差一点连进入这个宴会厅的资格都不够,所处的位置自然边缘化,靠近入口处。
远远望着白斌那一桌子上推杯换盏,再反观自己这一桌子上全都埋头苦吃,陈路院长和孙伟都有些无奈,端起杯子喝起了闷酒。
“去敬杯酒,咱们可以走了,医院那边好像还出了点事情,得回去看看。”
陈路院长的思绪似乎被刚刚那通奇怪的电话给吸引了,又或者他纯粹觉得继续在这里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端起酒杯对着孙伟说道。
孙伟也不喜欢这种环境,于是端起酒杯,跟在了陈路院长的身后。
两人端着满满一杯酒,不断躲闪着聚拢在白斌酒桌旁的人,陈路院长杯子里的酒还不慎散出去了一点,差点没泼在另一个已经喝大了的秃顶主任脸上。
“挤什么挤,你们是哪个医院的?”
有人不满陈路院长和孙伟一路挤过来,醉醺醺的询问道。
“省二院的,不好意思,劳驾让一下。”陈路院长十分客气的说道。
可那人却喝的有点大,十分不客气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省二院还靠过来干嘛,没看到来这边敬酒的都是三甲医院的主任和院长吗?”
陈路院长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孙伟则毫不客气的站在那人面前,冷冷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把声音说大一点。”
那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看到孙伟这么强势的找自己麻烦,他立刻怂了,陪着笑脸道:“不好意思,我喝的有点多,说错话了,抱歉抱歉。”
陈路院长拉了拉孙伟,摇摇头道:“算了,走吧,和这种喝点酒就口无遮拦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孙伟道:“我们就不该来。”
两人随手把酒杯放在旁边的酒桌上,转身准备离开。
两个来自三乙医院的医生离开,并不会对这场接风宴产生丝毫的影响。
所有人依旧聚拢在白斌所在的酒桌上,端着酒杯,说着溢美之词,只希望能给白斌留下一些印象。
而作为万众瞩目的主角,白斌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白斌拿起手机,看到了一串熟悉的号码,赶紧起身来到一个角落,接通了电话:“喂……”
可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那边便传来一个急切的大妈声音:xiumb.com
“喂,你是哪位?”
白斌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又重新把手机附在耳边:“你是哪位,不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吗?”
“伱不是销售之类的吧。”电话那边的大妈似乎有些逻辑混乱,说起话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让人摸不着头脑。
白斌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从哪里捡到这个手机的?”
“这手机不是我捡的,你认识周建国?钱洁?”大妈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
白斌道:“认识,我是他们的儿子,我叫白斌,你到底是谁?”
“你是小斌啊!”
大妈的声音骤然高亢起来:“我是你李姐啊!你当年在筒子楼住的时候,我还经常给你买糖吃呢,你怎么一走这么多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现在在哪儿啊,你爸妈生病都进抢救室了,你爸还是脑梗,听医生说还挺严重的,现在治疗没人签字啊!”
白斌心脏猛地一紧,连忙问道:“你是邻居吴大妈?”
“对啊,你怎么消失了这么久,你爸妈手机里也没存你电话号码啊?”
“号码存在另一部手机里了,这是我爸的手机,他平时不给我打电话的……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爸妈现在怎么样了?”
“你妈是心脏老毛病了,这几年每到冬天都会送进医院住几天,倒也没什么,但你爸这次有点危险,脑梗挺严重的,医生说要溶栓,但没有家属签字不给做!”
“脑梗?!”
白斌顿时眉头紧锁,然后问道:“你现在在哪个医院?”
“省二院,就在筒子楼旁边的那个医院!”
白斌挂断电话,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周建国和钱洁是他的养父母。
四年前,他得到外出求学的机会,这一走就是四年,中途也没有回来过。
这四年的时光里,他独自一人在外求学,日子过得并不顺遂,但最放心不下的却还是家里的两位老人。
老爸得了老年痴呆,老妈又一直心脏不好,其余的兄弟姐妹也都不在二老的身边。
说实话,白斌当年甚至都想放弃去德国留学的机会,只想留在庐州照顾二老,还是钱洁却一直劝说,让他不要放弃自己的前程和理想,到后来甚至都落泪了,他才下定决心离开。
如今归国,他本来打算第一时间就回家看看二老,可没想到单位领导在机场等着自己,直接把自己就带到了饭店。
可没想到……爸妈竟然这时候都已经被送进了医院,老爸更是脑梗发作,情况危急!
旁边有几个端着酒杯的秃顶男人看白斌站在角落沉默不语,还以为对方是喝高了在这儿缓口气,于是便走了过来,借机搭讪道:“白医生,喝多了吗?要不要我找人给你弄点茶喝一喝?”
白斌这时候转头看向两人,丝毫没有一点喝醉的迹象,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神十分锐利,他问道:“这里有没有省二院的医生?”
“省二院?”
几个人疑惑的环顾四周,说道:“今天庐州大大小小医院的领导都来了,不过省二院……这应该是个二甲医院吧,我不太熟。”
“我也不太熟。”
有人立刻扭头大喊道:“有没有省二院的医生啊,白医生有事找你!”
省二院?
有没有省二院的医生?
白医生找省二院的医生干什么?
推杯换盏了这么久,宴会厅里的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大脑思维凝滞,听到白斌要找省二院的医生,下意识便一个个拉着身边的人询问:“你认识省二院的医生吗?”
“啊?我不认识啊。”
扭头问下一个人:“你认识省二院的医生吗?”
“省二院?不认识,你呢,你认识吗?”
“我?我……我认识啊!”
刚刚那名和孙伟起冲突的医生满脸通红,突然大声喊道:“门口那两个就是省二院的医生!”
唰唰唰。
整个宴会厅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正站在门口准备离开的两人。
陈路院长和孙伟顿时有点懵,手放在大门的门把手上,突然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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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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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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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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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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