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白花花的脑仁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的勾回清晰可见,这让她的脑仁看起来就像一颗极度干涸皱缩的核桃仁。
而她的双眼竟然在此刻睁开了,她宛如失去神志的丧尸一样,眼神空洞无神,直直的望着前方的虚无。
“你醒了吗?”楚良又一次唤醒道。
“我……我醒了?”秦芳十分迟钝的低语着,似乎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算什么。
醒了吗?
应该算醒了吧。
“按照我们说好的,开始吧。”楚良轻声道。
‘开始吧’这三个字从楚良的嘴中说出来,似乎带有一种特殊的魔力,秦芳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缓缓散发出了一丝神采。
紧接着,她迟钝僵硬的松开紧抱在怀里的小提琴,摆出了演奏的姿势。
“这,这是要干什么?”
“术中唤醒病人,让她拉小提琴?这,这也行?”
“卧槽,脑仁都露出来了,还能拉小提琴吗?”
二楼观摩室内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能说楚良再一次刷新了众人的认知,重新定义了术中唤醒的标准,病人不但在术中苏醒了,竟然还可以配合医生的命令,进行小提琴演奏这么复杂的活动。
观摩室内不乏国内顶尖医疗中心的大牛,其中就有神经外科的顶尖专家,随着从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中缓缓回过神来,他们渐渐理解了楚良此举的用意。
“他想要靠这种方式去避开脑内所有有关小提琴的区域。”
“没错,大脑内的神经太复杂,就算是最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也没办法做到完全了解它们的作用,但使用排除法的话,一切就会显得很简单。”
“排除法?怎么排除?”有人还是不理解,愣愣的问道。
不过答案已经不需要大牛们解释了,手术台上正在发生的一幕很好的解释了一切。
只见秦芳缓缓开始拉动琴弦,她此时的眼神依旧空洞无神,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可印刻在肌肉深部的记忆却让小提琴依旧发出了动人的旋律,悠扬的音乐很快就在手术室里荡漾开来。
如果不考虑这个琴声来源于一名被打开脑仁的手术病人,手术室内的众人其实还是挺享受的。
而就在秦芳开始按照计划演奏小提琴后,楚良也拿起手术刀,开始小心翼翼的触碰秦芳暴露在外的脑仁。
大脑没有痛觉,所以即便是楚良现在用刀切下一部分脑组织,直接放在秦芳的面前,秦芳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当然,此时的楚良不可能直接动手切除,要知道这台手术的目的不仅仅是切除那些盘踞在大脑中的胶质瘤,秦芳将小提琴视若生命,在正式切除之前,楚良必须要弄清楚哪些大脑区域是绝对的禁忌,不可触碰。
手腕一翻,刀尖倒转,楚良用刀背轻轻触碰哪些布满了勾回的苍白大脑。
“吱——”
随着楚良对秦芳大脑的不断探索,秦芳突然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人一样,悠扬的琴声突然中断,昂贵的小提琴发出刺耳的噪声,手术台上的几个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出问题了?!”
“麻醉!”
王勉院长和徐杰看到秦芳突然出现异常,两人顿时感觉后脊椎骨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可转头看向麻醉医生,却发现对方一脸沉着,似乎一切仍在他的掌控中。
这时,楚良赶紧抬起手,刀背离开大脑,秦芳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琴声再一次优美动听起来。
“这個区域和她的小提琴演奏有关?”手术台上的徐杰这时候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一切,看向楚良的目光里满是敬佩。
楚主任真是天才,竟然想到了用这种方式去排除秦芳大脑中有关小提琴的区域!
王勉院长此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暗想楚老师果然不打没准备的仗,他竟然想到了用这种方法精准定位有关小提琴的脑区域,这样一来秦芳那个过分的要求确实可以完美实现!
“和模拟的效果一样。”
看到秦芳的反应和自己预想的一模一样,楚良微微点颌,显得十分满意。
这几天楚良明面里天天陪着李亚楠游山玩水,几乎把扬州的三月尽收眼底,可背地里他却一直偷偷在虚拟手术室模拟秦芳的手术。
从一开始,楚良就知道秦芳是不可能放弃她的小提琴,即便老张能够劝说她接受手术,保护住大脑中有关于小提琴的一切,也会是她最后的底线。
因此楚良一直都在模拟练习,希望能在无数次的失败中找到一个可以满足拯救秦芳两条生命的方案。
而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
“神经系统太复杂了,不管我练习了多少遍,最后的结果依旧是一团乱麻,我根本没有办法找到绳头,顺利解开这太复杂的手术。”
“可事实上,如果无法解开绳子的话,索性不解开不就行了?”
“这台手术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弄清楚每一条绳子的意义,只需要牵拉绳子,弄清楚那根绳子和关键的功能绑定,避开它们就足够了!”
楚良另辟蹊径,找到了一个另类的解决难题的方法,秦芳的琴声成了帮助他分辨线头的关键,简单来说,只要避开所有可能引起秦芳演奏异常的区域,那么最终的手术结果就能完美的符合秦芳的预期。
这也许就是拯救秦芳两条生命的唯一方法。
手术在这一刻终于真正开始了,楚良用刀背轻轻触碰苍白大脑,没有反应,继而手腕一抖,尖刀反转,尖刀轻轻划开了秦芳的脑组织。
而他的眼睛则演绎着神经系统解剖图谱,黯淡的光晕在秦芳大脑的勾回总流转着,每次轻轻触碰那些光晕都会如同石子投入浅塘一样,荡起微涟,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到远方。m.χIùmЬ.CǒM
秦芳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在切割她的大脑,她的眼神依旧孔洞无神的望向前方的虚无,双手也没有丝毫的颤抖,悠扬的小提琴声继续荡漾在手术间内,让整台手术都晕染上了一层优雅的艺术气息。
“这首曲子……”
老张听到熟悉的曲调,眼神突然开始闪烁起来。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这不是钢琴曲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用小提琴演奏出来。”
李亚楠此时也听出了秦芳拉奏的音乐,她似乎陶醉在了悠扬的小提琴的音符里,由衷的赞叹道:“秦芳真不愧是YZ有名的小提琴家,即便在麻醉复苏的状态下,她还能拉得这么好。”
“我记得这首曲子,我第一次和秦芳见面的时候,她拉的就是这首曲子。”老张突然深吸一口气,有些愧疚的说道。
“哦?”
李亚楠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老张,随即笑道:“如果这不是巧合,那是不是可以说明,秦芳在这种状态下,最不愿意放弃的,除了小提琴之外,还有关于你们第一次见面的记忆?”
老张眼神有些躲闪道:“只是巧合吧。”
李亚楠有些意外的看了老张一眼,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道:“也许吧。”
老张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觉得我很不靠谱?”
“没有。”李亚楠冷冷道。
“你有,你骗不了我。”
“不,我真的没有,我能够理解你,秦芳比起伱来说太优秀了,她是YZ有名的小提琴家,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能力,还有不同寻常的性格,而你却那么的普通的,丢在大街上就找不到了,你不是不靠谱,你只是觉得你配不上秦芳,你只是觉得秦芳不可能会爱上你这种普通人。”李亚楠突然很认真的说道。
老张愣愣的看着李亚楠,迟疑了许久才苦笑道:“你似乎很懂我。”
李亚楠默默将目光看向了手术台上的楚良,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其实很像。”
老张这时也看向下方的手术台,恰好秦芳空洞的眼神这时候飘荡到了二楼的观摩室内,隔着巨大的落地窗,老张和秦芳对视在一起。
这一瞬间,老张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猛地攥紧了,秦芳的一双眼睛就像是漆黑的深渊,老张竭尽全力想要从里面读懂什么,可越看却越觉得自己陷了进去,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永恒的黑暗和死寂,让人越看越觉得绝望。
可就在老张忍不住想要躲开目光时,他却看到秦芳的眼神突然有了变化。
恐惧从黑暗的深渊里爬了出来,很快就填满了秦芳的双眼。
“秦芳!”老张忍不住失声喊道。
“怎么回事?!”
很快,其他人也发现了异常,秦芳的小提琴声突然变得混乱起来,手术似乎遇到了突发情况?!
手术台上,楚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秦芳的异常,他立刻将手术刀背远离秦芳的脑组织,可琴声依旧刺耳难听,这让楚良不由得心里一惊,心想难道刚刚自己不小心破坏了重要的脑区域,导致秦芳的小提琴演奏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手术到此为止就已经要宣告失败了!
“麻醉医生,怎么回事?”楚良眉头紧锁的看向麻醉,他自信刚刚并没有误伤到秦芳的大脑,秦芳此时出现异常,大概率还是术中唤醒引发的问题。
“病人可能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手术了,恐惧情绪让他没办法继续维持这种状态了。”麻醉医生慌张的解释道。
“什么意思?她可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手术?”楚良皱眉问道。
“是的,术中唤醒的病人其实很难意识到他们正在手术,麻醉药一直在缓慢的输注到他们的身体里,虽然他们能够和主刀医生进行简单的沟通,甚至能够遵循主刀医生的命令,完成一些简单的动作,但事实上,这完全是基于他们的肌肉记忆,如果你现在让她做一件复杂的、从未练习过的动作,即便这个动作再简单不过,病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麻醉医生一边飞快的调整麻醉药物,一边解释道:“他们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而对于被催眠的人来说,最危险的事情就是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催眠,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就像是把人手脚捆绑起来丢进大海一样!”
溺水般的恐惧!
这就是秦芳此时正在经历的。
楚良这时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芳原本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她的眼睛惊惧的睁大到了极限,眼球微微突出,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别说拉小提琴了,她此时能继续安稳的坐在手术台上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在干什么?”楚良看着麻醉医生问道。
“我在调整麻醉剂量,不能让她继续处在这种状态下了,不然她会被吓死的。”麻醉医生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手术了,他此时的任务是让病人活下去。
“不要让她彻底睡着,加大麻醉剂量,保持最低限度的术中唤醒状态。”楚良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我尽量楚主任。”麻醉医生含糊的回答道。
随着麻醉药物剂量的加大,秦芳眼中的恐惧渐渐消失,眼皮缓缓闭合,怀中的小提琴也缓缓滑落到了双腿上。
徐杰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了要滑落的小提琴,不过他也因此跨越了无菌区,只能抱着小提琴下台重新消毒了。
“秦芳?”楚良呼唤道。
“……嗯?”等待了许久,秦芳才模糊不清的答应了一声。
楚良凝神看向秦芳的苍白大脑,上面的光晕更加黯淡了,而且失去了秦芳演奏小提琴的影响,光晕也不再泛起微涟,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维持住了术中唤醒的状态,但秦芳已经没有办法配合我了,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很吃力,更别说继续演奏小提琴了。”
“怎么会这样,模拟的时候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啊,病人的恐惧竟然也会导致手术的失败吗?这台手术该怎么继续下去?”
胶质瘤已经剥离了十之八九,只剩下最后一点点就可以完美的关颅下台了,可偏偏就在这种时候,秦芳却因为恐惧而无法继续配合手术。
“继续手术吧。”楚良突然狠下心来,重新拿起了手术刀。
王勉院长赶紧说道:“没办法分辨脑功能区域,继续手术,万一误伤到了秦芳的小提琴脑功能区域怎么办?”
“总比没命了好。”楚良冷哼一声道。
这时,手术室里突然又响起了小提琴声,依旧是刚刚的那首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不过演奏者的水平有些让人不敢恭维,调子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毫无章法的在跑调的边缘试探着。
“老张?”楚良疑惑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手术室的老张,他此时正把秦芳的小提琴架在脖子下面,一脸深情的拉奏着。
而伴随着这不怎么悦耳的小提琴声,秦芳的眼皮突然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竟然就这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只是安静的看向正在拉奏小提琴的老张。
“又开始泛起微涟了!”
楚良惊喜的看着秦芳的大脑,原本应该受大剂量麻醉药物影响而沉寂下来的大脑,竟然又重新复苏了起来,楚良轻轻用刀背触碰一个区域,光晕变暗,楚良赶紧移开刀背,光晕又重新恢复了光泽。
“不要停!”楚良对着老张说道,与此同时拿起手术刀,开始剥离最后一点剩余的胶质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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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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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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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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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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