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正在转动,距离下班只剩下最后三分钟。
值班医生已经站在水池旁边,随时准备着。
滴答滴答,还剩最后两分钟,值班医生打开了水龙头,将手放在流水下淋湿。
滴答滴答,还剩最后一分钟,值班医生挤了一些洗手液,七步洗手法洗的飞快,脑海里已经在想晚上回去给老婆做什么好吃的了。
滴答滴答,最后十秒钟,值班医生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微微抬高下颌,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不远处的李萌萌。
“这一次,我的班品稳住了!”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值班医生脸色骤然一僵,刚刚洗完的手略显尴尬的晾在胸前,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很快,护士的声音就击碎了他回家的美梦,糖醋排骨的方案也只能暂时搁置。
“急救中心的电话,有个病人可能要转到我们这里来,车祸伤,脚被车轮碾断了!”护士语气很急,脸色凝重。
“断肢的?这么严重?”
值班医生神色一凛,脑海里所有的想法全部一扫而空,快步走到护士站接起电话,详细询问相关信息。
临床科室是没有加班概念的,但你必须要把班上所有的工作弄完才能离开,所以即便是下班前最后一秒来的病人,也得是由你来负责。
半个小时不到,那名车祸断肢的病人就被送到了省二院。
车祸伤,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但目前最严重的问题还是断肢。
右脚彻底离断,断面遭受了大货车车轮碾压,看起来惨不忍睹,出血、感染的风险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升高,每一种都有可以轻而易举夺去这个男人的生命。
急诊科值班医生只是看了一眼,便连连摇头道:“救命吧,脚保不住了,家属呢?”
很快,几名被暴雨淋湿的家属小跑了过来。
年龄大的有六七十岁,头发花白,年龄小的则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四周,似乎对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护士十分畏惧。
一名四十岁左右,满脸风霜的中年女人一手拉着老人,一手牵着小孩,操着一口方言,无比焦急的问道:“医生,我家男人现在怎么办,脚能保住吗?”
值班医生言简意赅道:“截肢,保命,需要马上手术,手术同意书签一下,交一下费,我们马上就把他送去手术室!”
中年女人一听要截肢,顿时如遭雷击,忙不迭哀求道:“医生不能截肢啊,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就靠我家男人打工赚钱,他要是残疾了,我一个女人怎么办啊!”m.xiumb.com
值班医生皱了皱眉,语气加重道:“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再不赶紧动手术截肢止血,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急诊面对大多是急症,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病人家属讲利弊、谈得失。
甚至很多情况下,病人家属根本就没有选择,只能相信医生,把至亲的性命托付出去。
他们做的仅仅是许下愿望,希望能遇到一名良医……
“你们是要脚,还是要命!”值班医生语气严肃道。
中年女人一手牵着老人,一手牵着小孩,眼睛则望向躺在平车上痛苦呻吟的男人,没有犹豫,她赶忙说道:“要命,我们做手术,截肢就截肢吧。”
可平车上的男人此时却突然躁动起来,奋力的反抗道:“不,不行,我不能截肢,我不要截肢!”
值班医生顿时一阵头大,转身死死按住男人,压抑着怒火呵斥道:“你的断脚还在流血呢,血压都快掉没了,你还有劲在床上乱动,有体力留着去手术台吧!”
男人突然又哭了,泪水和脸上的泥泞混在一起,刷刷地流到白色的枕头上:“医生,能不能不截肢,你们试一试,帮我试一试,失败了我也不怪你们,我不能成废人啊,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
值班医生就算心如铁石,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医学是冰冷的,是刻板的,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
按照值班医生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只脚就是没办法再接了,而且以他的认知,换谁来都是这个结果,就算陈路院长来了也没辙。
但医生是有温度的。
看到病人一大家子哭成这样子,值班医生也忍不住按照他们的思路开始思考,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试一试再植?
不管最后成功与否,至少尝试了,不留遗憾。
这一瞬间,一名双鬓斑白的医生突然浮现在值班医生的脑海里。
“楚良老师一个月前做了一台动物咬伤儿童末节断指再植,找他来试试?”
可转头又看了一眼男人惨不忍睹的断肢断面,以及不断下降的血压,值班医生心里又忍不住暗暗咋舌,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行的再植方案。
恐怕就算是楚老师,也没什么办法吧。
“我帮你找个专家来,他如果说没办法,那就真没办法了,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建议你们去别的医院试试,但你们要尽快决定,血压一直在掉,等到要休克了,我怕你们走不出医院大门……”值班医生下了最后的通牒。
说完,他便转身找到人群中的李萌萌,语气焦急道:“楚老师现在在医院吗,让他过来看看,我去联系骨科,让他们也派人过来!”
李萌萌点点头,小脸格外严肃道:“好,我立刻去联系!”
几分钟后,楚良和骨科老总几乎同时抵达急诊科。
看到如此惨不忍睹的断肢,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骨科老总的看法和急诊科医生完全一致,毫不犹豫便说道:“立刻去手术室,截肢保命,血压掉的太快了,再拖下去命都保不住!”
男人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刚刚的挣扎似乎只是短暂的回光返照,只见他现在躺在平车上,眼神游离,呼吸深重,即便是完全不懂医学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这人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旁边的一家老小这时候都吓得脸色煞白,他们不希望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成为残疾,但更不希望自己的父亲、丈夫、儿子就这么离开人世。
再累再苦,至少一家人还能整整齐齐。
所有人的目光这时候都聚焦到了楚良的身上,就等着他也说出同样的诊断,抹灭这最后一点毫无意义的希望,然后赶紧把病人推到手术室,截肢保命!
可楚良去没有立刻做出判断,快速的检查了一下病人的断肢情况,冥思苦想了片刻,他看着病人家属说道:“有希望再植,但不是今天。”
一家老小顿时又燃起了希望,激动的看向楚良。
而其他的医生则一脸困惑的看向楚良。
可以再植,但不是今天?
楚老师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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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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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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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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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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