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疑惑,深思,内疚,同情……
之前,苏言之所以惊讶,但随即很快释然。
是因为后知后觉想起,在校考之前他们这些艺术生有过体检,估计也就是那个时候,自己抑郁症的事情,才被写进了体检单上。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事实。
如果是之前那个少年,或许会被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
但对于现在灵魂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苏言来说,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目光扫视过四位老师后,苏言一脸平静地说道,“或许很多人不太了解抑郁症。
虽然这种心理疾病带给我很多困扰,但其实它只是一种病。
不会伤害到别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言顿了顿,脸上多出了一丝怅然,“最多……伤害自己……”
但很快,他又露出一抹笑意,“另外……抑郁症并不影响唱歌,不是么?
相反,我觉得有时候,抑郁症可能会让我在音乐表达上,有其他人没有的优势。”
考官中,那个中年男子一脸严肃,疑惑道,“优势?”
苏言点点头,“抑郁症最典型的症状,是情绪低落,虽然有时候会兴趣减退。
但对于悲伤这种情绪,有时候会感知得更细腻不是么?”
不知道四位考官老师对于苏言的这个回答是否满意。
他们只是互相看了看,随后在自己面前的纸上写着什么。
唯独那个最年轻的女老师,眼眶微红,低头怔怔发呆。
最早提问的老者再次提问,脸色缓和很多,“你为什么会选择成为音乐人这条道路?”
苏言想了想,“最早的时候,看到有人弹钢琴,很羡慕。
虽然我的家境一般,但家里还是支持我去学钢琴。
这算是学习音乐的初衷吧。
至于现在,我想通过音乐让家人过得更好一点。
更重要的是,想用我的歌声去……治愈世界。”
台下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老师抬头笑了笑,“让家人过得更好,这个说法倒是挺实诚。
至于治愈世界?放眼整个世界,也没几个音乐人能实现。
所以对于你来说,这样的目标是不是太……遥远了点。”wWW.ΧìǔΜЬ.CǒΜ
苏言微微一笑,就像这个考官所说的一样。
如果放在以前,这个目标,确实很大,对于自己来说,实现的机会完全可以用渺茫来形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于是苏言从容道,“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中年男老师点点头,望向其他老师,示意自己的问题结束了。
“我知道……抑郁症大部分是间歇性的……”这次开口的是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女老师。
苏言抬起头,此时的她眼眶依旧微红,甚至声音都有些嘶哑。
但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却很温柔,“很多人不知道,抑郁症患者的自杀率很高。
这种精神疾病,导致的自杀死亡率在20%左右。
原谅我的无礼,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还有……最后,你又怎么站在这里继续参加我们的校考。”
苏言一愣。
如果说之前两位老师的问题,是偏向和音乐有关的专业问题。
那么现在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考官,她的问题,更像是私人的提问。
更让苏言费解的是,她为何会对抑郁症如此的了解,又为何会听到自己抑郁症自杀后,会有那样悲伤的反应。
或许是看到苏言沉默,她满脸歉意,再次开口,“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这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的。”
苏言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随后,苏言望向窗外,开始回忆。
当然,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是在心底翻阅死掉的那个苏言的记忆。
其实苏言颜值并不低。
虽然看上去有些单薄,但他温柔的面孔,外加脸上常年挂着的淡淡愁容和内向的性格,一些情窦初开的女生,很喜欢苏言的这种气质。
于是,在决定艺考,为此备战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个女孩——谢茗。
当时的他,抑郁症还没那么严重。
至于为什么会得病,作为半个旁观者的苏言,觉得更多的还是因为学业和家庭上的压力。
学艺术,尤其是学音乐,对于普通家庭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即便如此,苏言的父母还是没有半点怨言,支持着他当初有些幼稚的音乐梦想。
可苏言对于音乐的天赋,实在是少得可怜。
专业课开始掉队也就罢了,文化课也有些跟不上。
可面对越来越差的名次,父母依旧安慰着苏言。
久而久之,对于父母的内疚和自责,以及课程落后的无力,使得他愈发的内向。
也就是那个时候,谢茗主动接近了苏言。
两个人经常一起练琴,学习,聊天。
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在一起去海边的时候,他们一起面向大海大喊,说要报考临城音乐学院。
要永远在一起。
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浮木。
校园时代的恋情,虽然纯粹美好,但也幼稚娇嫩,经不起外界的风吹雨打。
几个月前,谢茗突然和自己提出了分手。
女孩当时说得很委婉。
她要为自己以后做打算,同为艺考生的另外一个男孩追求她。
而那个男孩的叔叔,是临城音乐学校的考官。
他可以保证自己校考能通过。
之后……苏言的抑郁症便愈发地严重。
直到几天前,苏言再次来到和她去过的海边。
一步步……走向大海深处。
之后,便是苏言在病床前醒来之前,所经历的那个画面了。
收回这些思绪,苏言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当时……我把自杀的地点,选在了海里。
那是一个晚上。
月光散落,穿过云朵。
我脱了鞋子,踩在沙滩上,慢慢走向海里。
最后,海水将我吞没。
失落,孤独,痛苦,无助……
那个瞬间,我开始后悔,开始明白,原来活着就代表希望。
而死亡,是永眠的孤独。
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挣扎,呼喊,却无济于事。
但好在,最后我得救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今天能站在这里的原因。”
当然。
前面都是事实,可最后那句得救,苏言说慌了。
以前的他,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另外一个苏言。
虽然苏言拥有他的记忆,可他的灵魂却永沉海底。
而这,将会是只有苏言知道的秘密……
那位年轻女老师似乎是在极力压抑悲伤的情绪。
她声音颤抖,红着眼,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情绪。
那位年龄稍大点的短发女考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后,望向苏言。
“我们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开始你的声乐表演了。
选择一首流行乐,进行清唱。
时间一分钟。
你演唱的曲目是?”
苏言沉默片刻,轻声道,“海底。”
“海底?”短发女老师眉头微皱,“谁的作品?”
苏言,“我自己的歌……可以么?”
“原创??!!”
连那位年轻女老师在内,四位考官一脸震惊。
望向这个再次给他们带来惊讶的学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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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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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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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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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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