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肃冷,眸色淡漠,谁也瞧不清那眼底暗藏的情绪,便是连他自己,亦是不清楚的。
只是透出来的神情,却带着几丝意味不明,似乎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还要装作深情款款?
明明两年前,联手慕寒洲,夺走沈氏,害死他的父母,又对他痛下杀手,还装什么?
难不成是提前知道他要回国,怕他会伺机报复,这才故技重施来博取他的同情?
应该是这样,毕竟,他从华尔街回来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她不可能没看见?
只是她的厚脸皮,令沈希衍十分佩服,已经撕到这种地步,她还能在他面前扮柔弱,真是厉害。
不过两年前,他就已经见识过她的本事,现在又何必对她的演技感到质疑呢?
安静坐在旁边的郗嫣,见他望向机场里面,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盯着瞧了半晌后,重新调回视线,凝向那只被他牵过的手,浅淡的眸子里,微微染上几许复杂。
她低着头,用指腹摩挲掌心时,沈希衍已经收回目光,淡漠看向她。
“我待会要去见一个人,你先回去。”
郗嫣松开紧握的手,取出手机,打字,翻成语音。
“阿衍哥哥,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吗?”
沈希衍清冽如雪的眸色,轻微转动几分,随即恢复浅然。
“我学了手语,以后不用这么麻烦。”
他没说让她去,还是不去,而是告诉她,他为了她,学了手语,郗嫣很高兴,也就不再纠结去不去了。
她放下手机,神情愉悦的,打手势。
“那我先回你家,做好饭,等你回来吃,好吗?”
沈希衍轻微蹙了一下眉,又在沉思几秒后,点了头。
“不一定会准时回来,不必等我。”
郗嫣打手势,乖乖应了声‘好’,就安安静静,坐在他的旁边,不再打扰他。
机场里面,宁汐看到南浅红着眼睛折返回来,连忙调转婴儿车,走向她。
“初初,是沈希衍吗?”
南浅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宁汐,点了下头后,垂下眼眸,看向躺在婴儿车里正在熟睡的宝宝。
宁汐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小南溪,又重新移回到她的脸上。
“他是不是没有理你?”
人太多,距离又太远,宁汐看不到沈希衍所在的方向,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从南浅布满泪水的脸上来看,沈希衍必然是没有理会她,她才会伤心而归,只是……
宁汐低头,再次看了眼小南溪,接着劝慰她。
“你也别太难过,你和他之间还有个孩子,他以后还是会原谅你的。”
南浅想到沈希衍单手抱女孩的样子,一点一点勾起苦涩唇角。
“汐汐,他身边有人了,孩子的事,先别告诉他。”
宁汐刚伸出去帮孩子整理小被子的手,骤然顿下来。
“你说什么?他身边有人了?”
南浅黯淡无光的眼睛,慢慢染上暗红。
“那个女孩比我好,他选择她,重新开始是对的。”
宁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深深锁起秀眉。
“初初,其实有些事,也不能全怪你,是慕寒洲太阴险了,你不必太自责。”
南浅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她手里的被子,忍着腰疼,帮孩子盖上。
湿润的眼睛,在触及到宝宝粉嫩嫩的小脸时,又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他和她之间,还有个宝宝呢。
可惜不能告诉他,也不能去打扰他,否则他又该如何重新开始呢?
看到她哭,宁汐就心疼不已。
“初初,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去找沈希衍解释清楚,再告诉他,你们之间有个孩子,如果他听完,还是不肯原谅你,那就算了。”
有些事情,也不能强求,但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不然堵在心里,容易成疾。
然而,南浅却摇了摇头。
“我已经害过他一次,还是别靠近他了,免得又连累了他。”
况且,她以前骗过他那么多次,就算跑去解释,他也不会信的。
再加上,他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新的爱人,她又何必带着孩子去打扰他们呢?
她余下来的日子里,就只能缩在黑暗里,带着对他的罪恶,独自一人度过。
所以她不会再去挽回沈希衍,也不会利用孩子接近他,只会远离他。
只有尽量做到,不给他带去麻烦,不破坏他的生活,她的罪孽才会少一点。
她的想法,宁汐能够理解,没有再继续规劝,只是伸手,摸了摸小南溪的脑袋。
“那孩子怎么办?”
沈希衍没了的时候,孩子没有父亲就没有父亲了。
现在沈希衍还活着,并且回来了,孩子还送走吗?
南浅扶着婴儿车,蹲下疼得要死的身子,凝向睡得香香的宝宝。
在看到宝宝淡淡的眉眼时,瘦到眼窝深陷的眼睛里,又溢出泪水。
她心里很不舍,怕自己逃离不了慕寒洲的掌控,会就此跟宝宝分别。
小孩子是长得很快的,分离时间太久,长着长着就会不记得她了。
她很怕孩子不记得自己,也怕孩子不在自己身边,会出什么事。
但是不送走,孩子终究会成为她的软肋,让她束缚着手脚,没法跟慕寒洲斗。
只有把孩子先送走,再想办法逃出慕寒洲编织的牢笼,她才能安心陪宝宝一辈子。
至于沈希衍……他还活着,就是最大的慰藉,别的,她不再奢求,也希望他能幸福。
想到这些,南浅撑着婴儿车扶手,直起疼到快要断掉的腰,坚定的,望着宁汐。
“去母婴室吧。”
见她还是坚持要把孩子送走,宁汐沉沉叹了口气。
“我看沈希衍带那么多人回国,应该是冲着慕寒洲来的。”
“你要不再等等,说不定沈希衍能对付得了慕寒洲。”
他会对付慕寒洲,也会对付她,南浅心里很清楚,她和慕寒洲,一个也别想逃。
同时,她也怕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会报复到宝宝身上,便觉得,还是送走的好。
宁汐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没有再劝,只是皱着眉,推着婴儿车,往母婴室走去。
而南浅,则是回过身,看向机场外面。
那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她却仍旧看着。
仿佛他还在一样,连多看一眼他停留过的地方,都倍感珍惜……
只是,她不明白,她心心念念的人,活着回来了。
她应该感到很开心才是,为何她的心,会这么痛呢?
是因为她曾经担忧的事情实现了,突然没法接受吗?
可她明明在离开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他会爱上别人的准备。
现在的变化,不过是按照正常轨迹在发展,又为什么接受不了了呢?
南浅找不到答案,只能抬起手,按住痛到不可抑止的胸口,缓缓收回视线……
监狱。
沉重的铁门,从两侧打开后,剃着寸头的男人,穿着来时的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跨出监狱那一刻,一列列豪车,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朝他的方向,打了过来……
在几十束车灯之下,纪明修黝黑深邃的视线里,出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琇書網
隔着明亮的光线,看清楚那道身影是谁时,监狱外的男人,倏然红了眼尾……
“阿衍……”
他……还活着?
他……没被害死?
可是迟宥珩明明说过,他被南浅和慕寒洲害死了啊,这是怎么回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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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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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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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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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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