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肾衰竭,注定会带走她的生命,等她走了之后,她的女儿、她的弟弟,他们该怎么办?
南浅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祈求老天爷,让她活久一点,活到女儿脱险,活到弟弟满十八,否则死都难以瞑目。
抱着这样的愿景,南浅躺在女儿身边,抱着她的小身子,让她窝在自己怀里,沉沉睡了一个晚上。
翌日清晨,南浅做完各项检查,就在医生安排下,跟着女儿,并排躺进手术室。
她只是捐献骨髓,并不需要被隔离,但女儿却需要在很干净的移植仓里,进行大剂量化疗。
“待会,我们会把孩子的骨髓清空,这个过程相当于关闭一切防御系统,孩子抵抗力急速下降,很容易发生感染。”
“还有移植后,会产生排异反应,比如慕太太的骨髓,进入到孩子体内,很有可能会不适应新环境,从而危及生命。”
“再是,移植进去的新骨髓,可能会因为不适应,不生产血小板、红细胞、导致造不出血来,也会有生命之危。”
医生把情况说明后,又拿出好几份资料,让慕寒洲签字,两人名义上,仍旧是夫妻,这种情况下,只能找他。
慕寒洲接过钢笔,快速签完字后,抬起眼眸,看了眼躺在手术台上的南浅,还有被隔离起来的孩子。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后,走到南浅面前,微微弯下腰,抓住她的手腕,攥进掌心。
“这种手术,等于是换血重生,有很大的生命危险,如果中途出了什么事,你别慌。”
“我已经叫全院医生,在院内待命,有任何情况,我都会第一时间保住你的孩子。”
他知道,南浅能成功逃离虎口,必然是爱惨了孩子,这才会不顾一切,逼沈希衍放她走,否则她出不来。
既然比起沈希衍,孩子更重要,那么他不会让孩子出事的,这样她就不会有事。
南浅抬起复杂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挣了挣被他抓紧的手腕。
慕寒洲见她不愿意被自己碰,很识相的,松开来,在起身之际,余光瞥到她的脖颈。
上面密密麻麻的吻痕,清晰可见,不用深思,也知道是沈希衍弄的,这让他有些不爽的,攥紧手心。
但理智告诉他,南浅宁愿自己捐赠骨髓也不想找沈希衍,说明两人没死灰复燃。
那点不爽,也就消散些许,只不过两个人肌肤相亲过,叫他有些膈应。
这丝膈应,迫使他重新抓住她的手腕,再低下头,拨开她的衣领,指尖刮向脖颈上的吻痕。
“你们做过吗?”
手术室的护士们,还在准备医疗工具,听到这话,大家都抬起八卦的眼睛,望向貌合神离的夫妻。
慕寒洲不要脸,南浅也懒得给他脸,径直推开他的手,再将头扭在一边,连看都不看他。
这样的动作,有些伤人,也有些气人,慕寒洲却压抑着怒火,冷声警告她。
“黎初,你记住,现在,我才是你的丈夫,不该想的人,别想,不该碰的人,别碰!”
丢下这句话,慕寒洲黑着一张脸,在几个护士注视下,疾步走出病房。
他走了之后,南浅抬起手,将衣领往上拉了拉,遮盖住那些被沈希衍碰过的痕迹,也遮住自己的心房。
手术开始,消完毒的医生,举着戴着无菌手套的双手,走进手术室,打灯,抽血,换骨髓……
抽血并不痛,但孩子做化疗,却痛到打滚,连麻药都抑制不住,哇哇哭。
“妈妈,宝宝疼,宝宝好疼……”
那样撕心裂肺的哭声,落在南浅耳朵里,就像被电钻钻心,疼得她,一边哭一边安抚南溪。
“宝宝不怕,妈妈在身边……”
“宝宝坚强点,熬过去就好了……”
“熬过去,你就是健康的宝宝……”
“到时候,妈妈和舅舅,还有宁姨,一起带你去玩,好不好……”
手术室外面,宁汐和阿景,仿佛能听到孩子的哭声,以及南浅嘶哑着嗓子,安抚孩子的声音,两个人都紧张得要死。
生怕孩子会在换骨髓过程中,感染到细菌病毒,从而攻击到免疫系统,损坏其他器官,更怕南浅会撑不住。
慕寒洲则是有些烦躁的,靠在墙壁上,一手捏着烟盒,一手拿着烟,放在嘴里,不停吸着。
旁边跟着的周斯年,见他为了别人的孩子心烦意乱,不禁好奇:“别告诉我,你现在已经认可沈希衍的孩子。”
慕寒洲睨他一眼后,拿掉嘴里的烟:“也是她的孩子,从她身上下来的,总不能真让她死了吧?”
周斯年也觉得祸不及婴儿,便没再说什么,只道:“有没有想过告诉沈希衍,孩子是他的?”
慕寒洲指尖顿了顿,随即冷声道:“孩子是谁的,不重要,我要的,只是她。”
意思就是说,孩子的事,不能告诉沈希衍,否则他很难把南浅留在身边。
这点私心,虽然有点残忍,但周斯年能理解他:“那你得瞒好,不然孩子被带走,她也会跟着走。”
谁都看得出来,现在的南浅,心里只有孩子,孩子在哪里,她就在哪里,慕寒洲得把孩子看牢,才能把大人看牢。
慕寒洲明了的,点了下头后,淡漠道:“这个医院是我的,等治好孩子,医生和护士,但凡知道的,都会被送走。”
见他已经做好后续计划,周斯年浓浓的眼睫,轻微眨了一下,旋即看向远处的宁汐:“当年操纵股票的事情……”
慕寒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再次接话:“放心,就算宁汐知道,你也只是为了赚钱,并不是帮我。”
周斯年闻言,抬起细长的手,挥了挥四周的烟雾:“少抽点烟,就剩下一颗肾,不好好珍惜,哪来的命陪她?”
慕寒洲弯起唇角,淡淡笑了一下,清冷神情里,皆是无所谓:“没打算活太久。”
他报完了仇,拿回了东西,失去了爱人,走到这一步,似乎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只想借多点时间,跟她厮守,哪怕只有一段光阴,他也是满足的,但……
她不愿意了。
慕寒洲有些无奈,又无力的,拿掉嘴里的烟,扔到地上,再用脚碾灭。
当火点消散,手术室的大门,被两个医生沉沉打开,躺在病床上的南浅,先一步被送了出来。
她想留下来陪孩子的,但医生说,人体就是细菌病毒感染源,为了孩子,还是出去的好,南浅这才忍痛离开。
宁汐见她出来,连忙上前,把她从床上,扶了下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浅借助她的力量,在地面站稳后,轻微摇了下头:“我没事,放心。”
就算有事,她也要撑到孩子成功换完骨髓,否则她绝对不会安心。
宁汐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面色还好,始终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来一些:“我扶你去坐一会儿。”
把她扶到阿景旁边,宁汐这才松开她的手:“渴不渴?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南浅在坐下来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后腰上面的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叫她顷刻间如灯灭。
她恍了很久,直到阿景的手,放到她的手臂上,她这才强撑着缓缓抬起眸:“宁汐,我想喝一碗鸡汤。”
宁汐连忙点头说‘好,我这就去去买’,等她急匆匆走后,南浅空洞的眼睛,转动到阿景身上:“姐姐没事,放心。”
阿景看到她的额头,正在往外冒冷汗,有些担忧:“我去叫个医生过来,看看是不是失血过多?”
没等南浅阻止,阿景就自顾自推着轮椅,去叫医生,他们一走,整个走廊,就只剩下慕寒洲。www.xiumb.com
周斯年则是在宁汐去买东西时,陪着一起去了,南浅抬起眼眸,扫了眼靠墙吸烟的男人。
“寒洲,我想沈希衍了,你……可以让他来看看我吗?”
她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后腰的疼,双腿的浮肿,还有快要被斩断的呼吸,全部都在要她的命。
她怕会死在这里,就想见他最后一面,哪怕不说话,见见也好,可慕寒洲却拒绝了她的请求。
“我以后都不会让他来见你。”
她是他的,沈希衍休想,再从他的身边,把她给带走,包括孩子,他也不会让沈希衍沾染半分!
南浅张开唇瓣,想说,我好像不行了。
可疾病扼住呼吸道,让她突然发不出声来。
整个人也犹如掉落冰窟,浑身体温,迅速往下降。
含着泪的眼前,跟蒙上一层布,没什么区别,黑暗到瞧不清半点光。
脑子里,炸裂的痛楚,带走她的意识,她很想栽倒在地,就这么放弃抵抗与挣扎。
可想到孩子还没换完骨髓,她又闭着浑浊的双目,坚挺着疼到尽断的后腰,笔直坐在那里。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本该是温暖的,可她的手脚冰凉,连血液都是凉的,瘦到凹陷的身子,也在一点一点泛僵……
靠一丝意志力坚挺的女人,在缓慢失去意识之前,听到手术室沉重的大门,再次开启。
她睁不开眼睛,只能微微侧过僵硬的脸庞,侧耳倾听医生的话:“慕先生、慕太太,骨髓换成功了——”
后面说了些什么,南浅听不到了,只是放松紧绷着的身子,从墙壁上滑落下来,再也没了意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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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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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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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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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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