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差点疯掉!
他想迈开腿,冲过去,救活他的母亲。
可不知道怎么了,双脚忽然不听使唤。
浑身凉透的血液,促使他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左手边,是摔成一滩烂泥的父亲,右手边是插在钢筋上的母亲。
在这样寒风萧瑟的夜晚,沈希衍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
酸涩窒息,伴随着恐慌的情绪,晕染进眼睛里,堵得发疼,发红。
身上沾染到的血,顺着手臂流落下来,从指尖一滴一滴掉落在地。
他矗立在空旷工地上,不敢往左,不敢往右,只敢这么漠然站着……
直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道接着一道,从高楼里响起,他才缓缓回过头。
在触及到楼里的人是谁时,一双猩红的眼睛,宛若夜间前行的猎豹,骤然泛出极致痛恨的光。
“慕、寒、洲!”
放在身侧的五指,用力展开,再收拢成拳,突出来的指关节,随着动作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浑身被血水侵染的男人,就这么握着双青筋暴起的拳头,以极快的速度,朝慕寒洲冲过去!
他起了杀心。
眼睛里充斥着的,皆是肃杀之气!
周身布满的,也是来自地狱使者的气息。
他已然看不清挡在慕寒洲面前的,到底有多少打手。
他只知道,慕寒洲害死了他的父母,他要慕寒洲偿命!
慕寒洲手里是有枪的,只要一枪,就能要了沈希衍的命。
但他此刻却没有用枪,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沈希衍。
这样发了疯想要报仇的沈希衍,让他想到自己小时候。
那会儿的他,也跟沈希衍一样,想要立即杀了沈清越。
只可惜,那时他还小,没什么力气,只能先积攒仇恨。
现在终于等到大仇得报,慕寒洲自然是舒了口气的。
特别是看到沈希衍几近崩溃的样子,他就无比开心。
同样是沈清越的儿子,凭什么沈希衍能够安然无忧?
甚至从小锦衣玉食,过着被人爱、被人疼、被人捧的日子。
而他只能像个过街老鼠,人人遇见他,都要打上几个耳光。
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被沈清越打,到了慕家,又被慕家人打,他就觉得很不公平。
明明是沈清越偷走白家所有家产,沈希衍才能过上好日子,为何他们差别那么大?
慕寒洲不是很能理解,便想让沈希衍也体会他当年的痛苦。
这样,这个世上,就会多一个人,同他一起,感同身受了。
这么想着的慕寒洲,便宛若一个王者般,立在黑衣人身后,静静地,看着沈希衍发疯。
而被仇恨悲痛驱使的沈希衍,的确发了疯,一拳一个,干翻所有冲过来阻拦他的打手。
青筋暴起的拳头,也不顾对方拿的是板砖,还是刀,直接用手背,用肉,用肌肤去挡!
鲜红的血,从肉里翻涌而出,沈希衍一把扯掉领带,裹在手背上面,再握紧拳头继续!
他几乎杀红了眼,冲到他面前的打手,全部被他干翻在地,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
“还挺厉害。”
阿三见沈希衍这么能打,还不要命,突然来了点兴致。
“我去会会你弟弟。”
阿三朝慕寒洲挑了下眉后,从军统靴里,抽出一把锋利尖锐的刀,慢悠悠走了过去。
不等沈希衍反应,阿三冲过去,一刀扎在他的手臂上,继而用力握紧刀柄往下一划!
阿三是赏金猎人,常年在外接杀人的单子,用的力气和巧劲,可不是普通打手那样。
只一刀,就扎进沈希衍的骨头里,刀尖触着手骨,从肩膀往下,狠狠划开两侧肌肤。
猛然吃痛的男人,轻蹙了下浓眉,却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一个反手拧住阿三的胳膊。
刀扎在骨头里,正常人都会先去拔掉刀,减缓痛楚,再来对付对手,可沈希衍却相反。
他顶着被刀扎的痛楚,以极快速度抓住阿三胳膊,一个过肩摔,将阿三狠狠摔在地上。
随后立在阿三眼前,抬起另外一只修长大掌,用五指握住扎在手臂上的刀柄。
几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接拔了出来。
哐当一声。
刀掉落在地。
阿三惊诧抬眸,视线里的男人,踩着那柄刀,冷冷瞥他一眼后,转过身朝慕寒洲杀过去!
慕寒洲是阿三在纽约的好友,又拿了大价钱接了他的单,他怎么都要保护好雇主兼朋友。
便不再漫不经心,从地上一跃而起后,用脚尖踢起那柄刀,握在手里,再次朝沈希衍冲去!
沈希衍全部心思,放在杀掉慕寒洲、替父母报仇之上,压根没有注意到背后直立而行的毒蛇。
当他推开挡在慕寒洲身前的打手时,阿三手里的刀,对准他后背心脏位置,狠狠扎了下去。
噗——
被刺了一刀的沈希衍,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高大挺拔的身子,几乎难以承受的,往前栽去。
他却不允许自己狼狈,即便疼到快要昏过去,他也只是单膝跪地,并未倒下。
打手们见他被制服,大家团团围上去。
似乎只要他有什么动静,就会一拥而上。
而承受致命一刀的男人,已然没有力气再去作战。
他只能直挺挺的,立在寒风中,抬着双充斥着滔天恨意的眼睛,死死凝着慕寒洲。琇書蛧
他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恨意,跟慕寒洲小时候没什么区别,看来已经做到了感同身受。
慕寒洲很满意这样的结果,缓缓推开挡在身前的打手们,一步一步走到沈希衍面前。
他微微弯下腰,盯着沈希衍那张因失血过多而煞白的脸,一点一点,勾起薄薄唇角。
“沈总,在海上一个月,过得好吗?”
这样的话,比扎沈希衍一刀,还要来得致命,可慕寒洲仍旧在嘲笑他的愚蠢。
“你知道吗?”
“她跟你在一起的四年。”
“她过得很煎熬,无时无刻都想离开你。”
“但是她为了我,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她说现在谋划的事情成功了,她很开心。”
“还说不用再假惺惺面对你,算是解脱了。”
“所以沈希衍……”
慕寒洲用手里的枪,抬起沈希衍线条分明的下巴。
盯着那双快要泣血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刺激他。
“初初从来没有爱过你,连一丁点心动都没有。”
“她厌恶你、憎恶你,特别是你碰她的时候,她更是觉得恶心!”
沈希衍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反应,可听到这样的话,被刀刺过的心脏,还是颤了颤。
密密麻麻的痛楚,从指尖蔓延,侵袭四肢百骸,连带着紧握成拳的掌心都是疼的。
他却一言未发,一字未语,只低着双红透了的眼睛,盯着从身体里涌出来的鲜血。
谁也瞧不清他的神色,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便是连慕寒洲也看不懂他的心思。
但慕寒洲知道,这些话,足够击垮他。
毕竟一个男人,为了个女人,愿意献出所有资产,是真的爱到极致。
试问一个爱到极致的人,被这样欺骗、伤害,又怎么能够承受得住呢?
慕寒洲似乎能感受到沈希衍的痛苦般,冷冷嗤了一声后,缓缓直起身子。
随后取出手机,当着沈希衍的面,漫不经心的,给南浅,打了一个电话。
“初初,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回家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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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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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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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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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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