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也是怕别人听到些什么,显得很谨慎。
南浅也不介意她的设防,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系好安全带,侧眸看展妍,对方没敢看她,只启动车子。
开着车,来到附近公园,两人从车上下来,沿着蜿蜒小路走着。
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走到无人地带,展妍这才挑了个长凳坐下。
“南小姐,你会觉得我很脏吗?”
被那样一个老男人上过,谁听到都会趋之若鹜避之不及吧?
展妍问这话的时候,垂着脑袋,看起来很无助,也很无力。
南浅走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
“展小姐,我是律师,在我眼里,没有脏与不脏,只有受害者。”
她不带安慰的语气,反倒让展妍有了安全感。
她用双手抓着长凳边沿,有些紧张的开口。
“那个人,是我的继父,在我十七岁那年,强迫了我。”Χiυmъ.cοΜ
十七岁?
那不就是未成年?
“你没有告他吗?”
这种涉及律法的事情,南浅压根没法忍。
“虽然过去很久了,但你要是想告,我来做你的律师,一定把他送进去!”
她的慷慨陈词,义愤填膺,让展妍感受到一丝温暖。
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出来,说要帮她把强奸犯送进去。
她的母亲,却说继父是喝醉了酒,无意识作为,告了,家就塌了。
亲生母亲,居然还不如一个见过几次的律师,说来,也挺可悲的……
展妍抿了下唇角,干净柔和的脸上,扬起一抹浅浅淡淡的温和笑意。
“我告了他,他也因此坐了七年牢,最近才出来。”
南浅听到她维护了自己,也把人送进牢里,很赞同她的做法,不过她不太明白……
“既然你敢反抗,又为什么任由那个男人拿捏?”
就只是怕纪明修知道吗?
可这件事,错不在展妍。
纪明修应该会通情理的。
展妍却没有回答南浅,只缓缓低下头。
柔顺发丝,随着动作,也跟着垂落,恰好挡住侧脸。
有阳光洒落,倾斜在那张脸上,也只能浮于表面,难以进入她的心房。
“南小姐,你知道,活在泥潭里的人,要爬出来有多难吗?”
南浅侧头看她,却因为被发丝挡住,瞧不清她的神色,只依稀感到她很疲惫。
她也的确很疲惫,疲惫到,连说话都是无力的。
“我的母亲,是个爱慕虚荣的坐台小姐,我的父亲又是一个会家暴的酒鬼。”
“小的时候,我母亲接一次客,我父亲就会打她一次,我要是护着,连我一起打。”
“打完之后,我妈还怪我多管闲事,说到气愤之处,还会拿东西,狠狠砸我的头……”
说到这,展妍勾唇,轻笑了一下,笑声里,满满都是讽刺。
“我以为,我的人生,也就烂成这样了,没想到还有比这更烂的。”
南浅第一次见展妍的时候,就被那份安静沉稳的气质吸引住。
她还以为像这样的女生,必定有一个愿意精心栽培她的家庭。
却没想到她的父母,竟然这样待她。
南浅不知道展妍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
只是抬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用掌心焐热冰凉的肌肤。
许是感觉到有人带来温暖,展妍紧紧攥成拳的手,慢慢松开。
“在我十岁那年,我爸喝酒喝死了,我妈又勾搭上一个出手阔绰的混混。”
“他们结婚之后,虽然不用挨打了,但那个混混看我的眼神总是不一样。”
“我防着他,专心读书,以为只要考出去,离开老家,离开他们就好了。”
“谁知道十七岁那年,他趁我洗澡的时候冲进来,把我按在墙壁上……”
具体怎么被强迫的,展妍没有说,但南浅知道,必定是非人的遭遇。
覆盖在手背上的手,愈发用力,似乎想用力度,来给予她微弱帮助。
展妍垂着眸,静默许久,再抬眸时,眼底无助散去,只剩下不甘心。
“我被继父侵犯,把他告上法庭,明明是对的,村里的人,却说是我的错。”
“说我害我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害家里亲戚蒙羞,害好好一个家折腾散了。”
“学校老师瞧不起我,女同学霸凌我,男同学厌恶我,连路过的狗都要咬我。”
展妍抓着长凳边沿,长长的指甲,陷进缝隙里,直到扣出尘土,她才松手。
“我顶着这样的压力,努力读书,考上最好的大学,就是为了摆脱他们,离开思想狭隘的地方。”
“上大学之后,我确实清净了一阵子,也遇到一个家境不错的男同学,只不过被我母亲发现了。”
“她要挟我,让我从那个男同学身上骗钱给她,否则,她就会把我被强奸过的事情,宣扬出去。”
南浅听到这,眼底染上怒意,就好像感同身受一样,气到浑身发抖。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母亲?!”
比起她的继父,这个母亲,简直是万恶之源!
展妍面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只平静笑笑。
“南小姐,你出身好,没有见过蝼蚁的生存环境,不知道他们有多肮脏,也正常。”
她的意思,并不是作比较,而是告诉南浅,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她母亲这样的人。
南浅做法律的,就算没接过这类案子,也多少看过案例,知道人并非,全部为人。
但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否认展妍,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听展妍说着她的往事。
“其实,我并不怕我妈的威胁,我只是在见识过贫富差距之后,明白一个道理。”
南浅没问是什么道理,展妍却娓娓道来。
“我要想摆脱他们,就要洗清过去,成为人上人。”
“但要想跨越阶层,光靠一个学历是不够的。”
“所以,我补了张膜,参加了富家子弟的游轮宴。”
她也是在那里,认识的纪明修。
十八岁,有处女膜,入了纪明修的眼。
毕业后,更是有幸成为他的首席秘书。
表面看起来也挺风光的,只不过内里脏透了。
展妍再次垂下眸,盖住眼底涌现出来的苦涩,平静的说。
“南小姐,那张膜,骗了纪明修很多年。”
所以,她不能让纪明修知道这些过往。
南浅知道缘由之后,忽然怔愣下来……
那些想要劝展妍继续告强奸犯人身威胁的话,也悉数吞咽回去。
原来撒一个谎,真的要为此付出代价。
展妍付出的,是堵住吸血鬼口舌的钱。
那她呢?
她将来要付出什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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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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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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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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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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