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兵眉头拧得死紧,老手将后脑勺头皮抓得“滋滋”作响。
“这事不急,明天我再过去打听打听。”霍朗挺身表态,“司知青和莫知青是三队的人,三队大本事没有,但也不怕别人找事,县里不管,那就再往上告。”
霍朗的态度强硬,字里行间袒露的意思很明显,这事轻易翻篇,有他在,三队也拒绝吃亏。
赵宏兵原本还发愁,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行,那到时候看看县里口风,实在不行要往上面告,怎么干到时候一起去大队合集,我去!”
“嗯。”霍朗微微颔首,目光斜向睨了司宁宁一眼,“你先回去吧,该忙的忙,该休息的休息,我跟队长说点事。”
赵宏兵也摆手道:“行,司知青你先回去休息吧,还有点事儿我改天在单独抽空跟你说。”
司宁宁点点头,从霍朗手里接过藤箱转身离去。
天色已经擦黑,司宁宁踩着家家户户窗口飘出的炊烟回到知青点,这个点儿知青点姑娘这边的堂屋里坐满一大桌子,大家伙儿正在吃饭。
司宁宁踏上门口台阶,响动吸引众人回头,莫北冲司宁宁点点头,宋书瀚第二个反应过来,友好抿出腼腆微笑喊了一声“司知青”,其他人都是愣了好一会儿,才骤然反应过来。
“司知青!”
“宁宁,你回来了!”
李凌源首当其冲,徐淑华蒋月等人紧随其后一起冲到门口簇拥着司宁宁往屋里走。
“回来了回来了。”司宁宁摆摆手,弯唇勾起浅笑,“你们坐着吃饭吧,我先去把东西放下。”
“那你吃饭了吗?来不及做,大家还没动筷子,凑凑给你匀一碗?”
“不用了你们吃吧,我在县里吃过回来的。”司宁宁笑笑进了房间,众人闻言坐回桌前继续吃饭,蒋月捧着饭盒跟在司宁宁身后进了房间,眼睛借着模糊光亮上下扫视司宁宁,“没事吧?”
蒋月声音压得很低,问完又道:“莫北说去被县里那个院士找去了,弄什么书来着,我不信,他头都被人打破了……而且你们那天走得那么急。”
“那天是有点意外,不过没什么大事,我就是跟着打底衫的牛车一起去县里,临时帮照看了一下,后面因为我是女同志不方便,加上还要去院士那边,队长才回来把宋书瀚喊过去了。”司宁宁淡淡解释道。
莫北住院的第二天早上,赵宏兵曾去过医院,当时就跟司宁宁嘱咐过说辞,就怕传出去不好听,再一个也怕引起众多女知情的恐慌。
司宁宁这话完全是按照赵宏兵嘱咐的内容说的,跟蒋月听到的消息也差不多,只是蒋月仍然不大相信,继续问道:“那院士给的书呢?我瞅瞅啥样的?”
司宁宁拍拍藤箱,“都在里头,不光有书,还有梁院士的笔记,可宝贵了,等明天光线好点了再拿出来里给你看。”
看司宁宁这笃定又神叨叨的模样,蒋月一颗心都觉得拧巴起来了,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最终还是选择点头,“那好吧,你可别忘记了!明天一早起来我就要看!”
反正真假,到时候就知道了。
“行了,你赶紧吃饭吧!我去打点水洗漱一下,累死了,洗完还想好好睡一觉。”
“那行,你折腾吧!我一会儿也要洗碗去了。”蒋月腾腾腾跑出房间。
司宁宁淡笑一声拍拍箱子上莫须有的灰尘,拨开蚊帐将箱子推入床铺里侧,腌菜坛子暂时推进床底,明天抽空洗刷一下再看看腌点什么好。
司宁宁之后双手撑床在床沿边上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才收拾衣服洗漱。
天色彻底暗下,知青点由安静到吵闹,又有吵闹到安静,屋里灯光灭下,黑暗中徐淑华她们问起司宁宁这几天细节,被司宁宁以跟蒋月说得差不多的说辞揭了过去。
许是知道这几天司宁宁在县里过得“不容易”,见司宁宁没有多谈的意思,徐淑华她们也不再开口问了,而是简单几句话告知司宁宁这几天生产队上的一些情况:
比如扫盲班已经搭建完毕,赵宏兵用土坯和木板架了不少“课桌”,玻璃像蒋月之前建议的那样,也跟大队那边申请了,据说过几天就会送来。
黑板需要用到的黑漆也是,现在扫盲班那边的强势已经顶好了木制原色“黑板”,只等油漆送来刷漆上色了。
除此之外,再就是南山角那边圈出来种蘑菇的“试验田”,虽然每根木头上收获的蘑菇数量不是一样多,但收获仍十分可观。
就想吧,三队拢共有四十多户人家,试验田初次试验种植的蘑菇收获,赵宏兵说每家分两斤,就这样最后还剩下半箩筐呢!
因为蘑菇菌种是司宁宁研究出来的,赵宏兵一直记得这事,事后那半箩筐蘑菇直接的就送来的知青点,被徐淑华她们清洗出来撕成小瓣,这几天一直在台阶上晒着,明天再搬出去晒一天就可以装袋了,留着入冬慢慢吃。
徐淑华她们说这些事的时候,司宁宁听得很认真,她心里就思忖,按照这么说的话,先前她给赵宏兵的那两袋菌种至少出了120斤的蘑菇。
这是只是初次种植,有些细节地方还把控的不到位,以后慢慢摸索,产量应该还可以更可观。
最重要的是从种植到出菇才几天?
她们去看电影那天是三号,今天十二号,蘑菇送过来有三天了,那就是四、五、六、七、八、九……
司宁宁手指扣着身下凉席,默默数了一下,中间蘑菇成熟到收获才六天而已。
不得不说,这边的气候真的很适合种植蘑菇。
如果长此以往,不说回回都是六天收获,可以是七天,也可以是十天,光是试验田一个月也能收获好三四百斤。
按照比较便宜的蔬菜价格去算,两分钱一斤,400斤蘑菇下来就是八块钱。
三队这边工分值换算,一个工分是四分钱,按照满工分十个工分算一个月的,就是十二块钱。
这是一个壮劳力一个月赚到的钱,中间还不包括吃饭等等的开销,再看蘑菇,比起日日下地干活,真的要轻省不少,抽出闲空就能打理,一个月八块钱,怎么不可以?
屋里嗡语渐渐安静下来,没出片刻便依稀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司宁宁默默盘算了一下,半晌动作微微侧过身,左手抵在脸颊与枕头之间,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与此同时另一边,霍朗前脚出了赵宏兵家院门,后面赵宏兵就点了煤油灯大张旗鼓地收拾起来。
陈莲米帮着从院里杂物间把几个叠在一起的破箩筐拿了出来,嘴里不解嘟囔:“大晚上你这整的又是哪一出?这杂物间八百年不动了,收拾它做什么?”
“你个婆娘话怎么这么多?你晓得什么?那会儿阿朗说话你没听见?首都来了干部,过几天不光要来咱们大队,还要来咱们生产队咧!说得那个是什么来着?”
赵宏兵摸着下巴磕巴了一下,半晌才道:“哦,对对对,叫那个例行视察!过来看咱们生产队劳动成果,了解生产队创收的!”
“前几天阿朗出了趟远门,我瞧着八成就是去接这位首都干部的,这回过来估摸也不是什么“例行视察”,人家就是认识阿朗,过来探望阿朗顺带来你这队上溜达一圈。”陈莲米哼哼道。
赵宏兵不怒反笑,“顺带着怎么了?那可是首都来的干部!别的生产队想‘顺带’还没这个机会呢!你瞧着吧,到时候热闹着呢。”
赵宏兵神气抬抬下巴,“赶紧收拾!等明天一早在过来扫一扫,擦擦灰尘,我在半个小桌进来,到时候摆上椅子,再添上茶壶那就是正经儿八经的接待室!”
陈莲米没多大文化,听不懂赵宏兵嘴里念叨的那什么接待室是什么东西,愤愤骂了声“净整些白活儿”,手里收拾的动作却利落了不少。
一夜匆匆过去,司宁宁吃完早饭收拾床铺,好几天没住总觉得床上多少积了些灰尘。
司宁宁收拾的时候就想起昨天蒋月说的话,早上起来就要看她带回来书,结果呢?
早上起晚了,早饭都来不及吃,洗漱完蒋月揣上饭盒,一边编辫子一边往外跑,怕司宁宁逗乐得不行不行的。
司宁宁把床上潮乎乎的小毯子拿到外面晾晒,顺势把昨天带回来的腌菜坛子也带到了井边清洗,随后搁门口一侧的台阶上晾晒,顺手喂了几只兔子后,这才挽上知青点大门朝队上去。
原是想着回生产队以后应该是按部就班地去猪栏那边干活,结果刚拐棍知青点屋侧,迎面就撞上了赵宏兵。
“嗨哟,司知青,准备去猪栏的吧?”
“是啊队长,你来这边是……有事找我?”司宁宁轻轻颔首,想起昨天傍晚赵宏兵说有事改天再单独找她说,这个“改天”,八成就是现在了。Χiυmъ.cοΜ
果不其然,赵宏兵咧开嘴爽朗点头,“是这么个事儿,司知青就是聪明,什么都得猜得到。走着,边走边说。”
司宁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点点头“嗯”了一声,提步走在赵宏兵身侧。
“原来是安排你在猪栏干活儿,这几天你在县里没回来,我就另外派了人接替猪栏的活儿,正好马上扫盲班也要开始上课了,司知青,这中间的几天时间你可以好好在筹备一下孩子们的课程。”
“行的,我知道了队长。”
说着话已经到了新建立的扫盲班附近,那边门口附近已经被石碾子碾过,如今平坦一片,一群小孩正在那边架起一条腿相互撞来撞去的玩游戏。
见着赵宏兵和司宁宁过来,毛孩子们连忙放下腿乖巧站着,“宏兵叔/司老师好!”
七八个小孩叫赵宏兵,称呼还有些不同,叫司宁宁却是统一的“司老师”,这可把司宁宁着实惊了一把。
赵宏兵呵呵看了司宁宁一眼,神情颇有些得意,“怎么样司知青?这群孩子还不错吧?”
司宁宁一愣,大抵知道这群孩子会叫她“老师”都是赵宏兵教的。
刚开始是有点蒙,但反应过来后,司宁宁又不觉得有什么了,“是挺好的,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是实话,司宁宁一直以为这方面东西都需要等正式开课后,她告诉这些孩子们。
赵宏兵提前说了也好,她毕竟不是真正的老师出身,总觉得让别人叫她老师,有种自己给自己“贴金”的尴尬错觉。
“哈哈哈,我就说,这么安排啊,就是错不了!”赵宏兵粗嘎大笑几声,手冲前面扬了扬,继续说道:“走着司知青,去里面看看。”
司宁宁跟着进屋去看。
扫盲班就一间大屋,跟司宁宁昨天听到的一样,原色黑板已经挂上了,窗户的防盗栏杆也装上了,不过窗扇上需要贴玻璃、窗纸的地方现如今还空着,等之后玻璃“到货”,到时候应该会重新做修整。
屋里面积大小莫约三十平方米左右,土坯配合各自不规则的木板拼了二十二个小桌,这个数是按照生产队报名参加学习的孩子数量来摆的,司宁宁知道。
司宁宁前后转了一圈,扫盲班两边墙壁都开了窗户,加上屋顶盖瓦的部分还空着一小块,等着之后玻璃到了再填上,所以屋里光线很不错,四个角落也很敞亮。
司宁宁边看边点头,路过小课桌旁,还伸出手,指尖从桌面轻轻蹭过,桌面也是经过刨刀刨过的,不垫东西写字也不会出现那种“搁楞登搁楞登”的感觉。
赵宏兵真的很重视,能想到的东西都给安排上了。
“队长,这屋作为教室是可以的,不过公社下派任务要求成立扫盲班,针对的是成人……咱们只办针对孩子的课堂,回头公社那边会不会有话要说?”
司宁宁有点担心赵宏兵太激进只顾孩子,回头公社那边交不了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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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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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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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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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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