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宁宁见他认真,就没出声打扰。
莫约两三分钟,莫北将竹篓放在一旁,提起柴刀又有了动作。
他取一根竹篾劈成四五根细签子一样的竹丝,又选了几根竹篾在地上以米字交叠,先用竹丝错落缠绕,底部缠出小圆盘的雏形,米字竹篾也就被固定住了。
不用担心松散,莫北将圆盘拿到手里,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圆盘编到一定大小时,他开始尝试向上收,弧线逐渐显现。
也是这个时候,莫北将余下细竹丝别进编制好的缝隙里固定,替换成竹篾继续编制。
司宁宁有一开始抱膝“吃瓜”的姿势,逐渐演变成双手托腮一脸崇拜的姿势望着莫北,“你真的第一次编吗?我怎么觉得不像?还挺像回事的。”
莫北编制时不如霍朗仔细,但是他作为新人而言,司宁宁觉得他已经足够厉害了。
至少悟性高这一点,是不容人质疑的。
“还好。”莫北嘴里云淡风轻,腰杆却不由直了直,似乎心情不错,他话也多了起来,编篓子时微微偏过脑袋跟司宁宁讲解,“这可能不是正确的编法,但是我计算过,对于我们从没尝试过的新人来说,这应该是最保险速成的。”
司宁宁了然点头,鹿眸眨了眨,又有些疑惑,“你计算过?”
“……嗯。”莫北颔首,垂下眼睑重新专注编篓子,“以前经常画图,刚才打量竹篓,脑海里潜意识就浮现了画面,大概能估算竹篾数量什么的,所以想法会比较清晰。”
莫北这么说,司宁宁大概就能明白,应该就跟她做衣服画的解析图差不多的意思。
眼下也没旁的事,就着话题,司宁宁跟莫北又闲唠了几句:“你之前学过画画?”
“也不算画画,画图和画画还是有区别。”
“区别?”司宁宁弯月眉茫然轻皱,画画和画图不就是一码事吗?
仿佛察觉到了司宁宁的疑惑之处,莫北解释道:“地图和表格,还有建筑,我画的是那种。”
偏头对上司宁宁愈发迷惑的眸子,莫北眉尾微挑,无所谓笑了笑了,“是家里的意思。”
与本人而言,莫北其实并不喜欢,甚至是抗拒。
这也是为什么会莫北答应莫南缘,顶替莫南缘的名额下乡的主要原因。
虽然不喜欢,但是目前看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若不然,他也不会下乡,更不会遇见司宁宁。
想着,莫北侧目看向司宁宁,清冷俊朗的容颜菱唇微微勾起,露出如初春后第一抹暖阳般的轻浅笑意,“虽然没画过别的,但不是很复杂的东西应该也是能画的。如果……”
“如果你有需要,或者有喜欢的,可以找我。”莫北轻“哼”的清了一下嗓子,视线落回手中竹篓,他声音有些不太自然,“我可以试试画下来。”
司宁宁本来只是专注地听着,没有多想,可莫北这么一说,她忽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
司宁宁扽住莫北胳膊处的衣袖,眼睛里好似有星星闪烁:“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能真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是什……”
“就是……”
“哆——咕噜噜——”
莫北想问,司宁宁准备说,然而两个人话都还没来得说出口,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两人瞬间止住话头,齐齐扭头,就看见地上滚圆的竹筒,以及弓着腰追杯子的宋小芸。
不多会儿,宋小芸捡回竹筒杯,却是什么也没说,甚至没给门口两人眼神,神色古怪快步回了房间。
莫北没有在意,目光重新落回司宁宁身上。
司宁宁与之对视,没提刚才的事,反是道:“到上工的点儿了,你快去收拾一下,迟到了得扣工分。”
“好吧。”莫北凌厉眉梢微皱,侧目又看了一眼堂屋方向,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幽怨,“那我下午……”
说到一半,想起昨天跟李凌源他们说好了今天下午下工后要去拾柴火,莫北顿了一下,将竹篾卡进下方编好的缝隙里后,交给司宁宁,“那剩下的,我明天中午再编。”
担心司宁宁不放在心上,等他走了又自己弄,莫北拧眉叮嘱:“我来弄。”
“我知道了,你去吧。”
司宁宁无奈笑了笑,心里却想:莫北这是不是有点太上心了?难道是get到了某种乐趣?
摇摇头打断乱飞的思绪,司宁宁把半成品竹篓放到门后鸡圈上面,继而出门查看染液盆里的情况。
司宁宁先捞出底下蒋月的那份布料,刚从染液中捞出来,布料颜色有点像纯白布料被碘酒染透的既视感,虽然是黄色的一种,但并不透亮,有点嫌脏的感觉。
司宁宁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有点担心。
不会是要失败了吧?
这时蒋月他们从屋里出来,“司宁宁,布料染好了吗?”
司宁宁摇摇头,有点心虚地把布料又放回了染液盆,“还没,你们估计是见证不到了,先去上工吧。”
“啊……”蒋月神情蔫蔫很是失望,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先去上工。
等知青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司宁宁翻手从空间拿出一双橡胶手套。
带上手套,司宁宁反复搓洗染液里的布料,大概洗了有十来分钟,她往自己装清水的脸盆里加上三五粒明矾搅匀化开,随后将布料上的染液拧干,放了进去,在加了明矾的清水里继续搓洗。
明矾可以当媒染,也是固色剂的一种,这个步骤会洗去布料上多余的染液,同时又能加深色牢度,降低以后布料做成衣服之后,洗刷时脱色、掉色的情况。
司宁宁揉洗时,明显能看见多余的染液在水中散开,而一开始呈现乌透透又嫌脏的布料,渐渐清明起来,逐渐显现出一种温柔淡黄色,效果还不错。
司宁宁紧张的心渐渐松懈下来。
之后如法炮制,把白矾这边的布料都清洗出来,司宁宁担心淡淡明矾固色力道不够,换了盆水加盐化开,又把布料过了一遍水,这才安心把布料搭在晾衣竿上晾晒。
选择将布料染成黄色的,除了蒋月,再就是司宁宁,其他人的布料统一选择染成耐脏的褐色。
司宁宁清洗绿矾染液盆里的布料,发现着色效果并不好,也不能说不好,或许是石榴染色饱和度就只有那么高,所以加绿矾的染料染出来的布料呈现浅淡的灰咖色,可能会比原有颜色耐脏一些,但整体并不好看。
司宁宁漂洗固色之后,再度放进盆里复染,复染浸泡时间一回二十分钟,大概复染了两回,反复漂洗,第三回的时候,布料上的颜色总算渐渐变实。
司宁宁觉得差不多了,将布料先后过了加明矾和盐的清水,拧干抖开挂上晾衣竿,草草地把几个盆洗刷干净拿回屋,司宁宁这才趴在堂屋桌上,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去猪栏忙活,赶上霍朗过来。
司宁宁还觉得奇怪,从猪栏里翻了出来,问:“怎么了?”
霍朗径直从腰侧竹篓摸出一个物件抛着丢给了司宁宁,“你要得东西。”
“哎、哎哎!”司宁宁抖着手接了好几下,才将东西接住攥紧,垂眸一打量,一张小脸上鹿眸瞬间亮起,“这么快!”
司宁宁手里捧着的是一把小巧的手枪,颜色浅棕,木头质感,细节分明,要是换成黑色,掏出来乍眼一看,说是真的也有人信。
没错,之前司宁宁凑近霍朗耳廓说的,就是想要一把雕刻的枪。
“你雕刻手艺这么精湛,怎么还说只会一点点?”司宁宁把玩着木质手枪,扭头调侃地望着霍朗问。
霍朗拍拍裤腿,两步走到一侧石墩子旁闲散坐下,“以前摸过,会雕刻出模样也不值得惊奇。”
“你这话好没道理。”司宁宁踱步在他身侧坐下,心情很好笑眯眯道:“照你这个说法,日常生活中的物件也是常见常摸,那岂不是能雕得更好?那就更谈不上‘不精通’了。”
霍朗被噎得说不出来,微微侧目斜睨像司宁宁,发现他是真的说不过司宁宁。
说不过就说不过吧。
霍朗将脸转正,目光虚虚看向几米开外的巷壁,整张刀削俊脸柔和下来,“那天去县里得了消息,这段时间县里会安排电影班子,赶在入秋农忙来临之前,在各大队、公社巡游,应该不久就会轮到这边。”
“唉?”司宁宁把玩木雕手枪的动作微微顿住,微微侧首目露不解,“电影班子?”
“嗯。”霍朗颔首,继续解释:“每年都会有一两遭,多在夏、秋两季丰收农忙之后,乡里没什么乐子,也有放电影的那一两晚几个生产队扎堆在一起,能热闹热闹。”
“这算犒劳基层社员们忙碌的奖励?”
“差不多这个意思。”
那还挺人性化的。
司宁宁点头,会意了。
她重新抛着木雕手枪把碗,想了一会儿,司宁宁回头问霍朗,“那到时候大家去看电影,你也会去吧?要一起走吗?”
这大概算是邀请吧。
不过,霍朗呼吸一滞,顿了一下才道:“这次不行。几个生产队人加起来有不少,而且可能还会有其他大队的人过来凑热闹。大队长的意思是安保队提前过去维持秩序。”
“……嗯,那好吧!”司宁宁轻“嗯”地叹了口气,虽然有点失望,不过也能理解。
霍朗将司宁宁败兴的小表情尽收眼里,心里总觉得拒绝了司宁宁的第一次邀请而感到抱歉,想了一会儿,霍朗道:“下个月知青点再放假,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去隔壁红旗公社第七生产队。”
“上回你去打野猪的那个?”司宁宁问。
“嗯。”霍朗颔首,嗓音低哑的解释:“上回跟你说过,那边有种植的副业,这个季节正好莲花莲蓬成熟。”
目光扫到司宁宁期盼的目光,霍朗故意停顿了一下。
司宁宁眉头蹙起“啧”的在他肩上捶了一下,“继续说呀,怎么停了?”
霍朗扬眉轻笑,揶揄吐出最关键的一句话:“莲蓬随便摘。”
“真的!?”司宁宁倏地站起身,两手握拳奋力举起,“去,肯定去!就是有事儿也要腾出时间去!”
霍朗眉宇含笑看着司宁宁兴奋跳脚,半晌起身撑在猪栏边缘往里瞅了一眼,见里面已经打扫干净,他就转过身对司宁宁道:“那我先走了,你收拾一下,也回知青点歇着吧。”
司宁宁小鸡啄米点点头,霍朗转身刚走一步,想到什么,她又把人喊住,“对了,霍朗!”
“嗯?”
“禾谷的头发长了,你要是没时间带他出去剪的话,明天让他去我那儿,我给他剪?”
“好。”
目送霍朗离开,司宁宁心情不错,哼着小调做完收尾工作,之后便转身回了知青点。
其他知青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司宁宁掐着时间,带着刚从霍朗那儿得到木雕手枪,和之前买到的黑色墨水一起进入空间。
司宁宁目标明确,要这木雕手枪就是用来唬人用的。
以防回头去镇上走动时,再被人盯上。
当然,想唬住人,还得进一步加工。
司宁宁带着两样东西去了浴室,将浴室洗手台堵住,戴上橡胶手套拧开墨水瓶盖,取来平时刷面膜的小刷子,稍稍清洗一下之后用小刷子蘸取墨水逐步往木雕手枪上面涂抹。
这把枪的细节部分雕刻十分到位,但司宁宁并不会把它拿出来跟人对钢。www.xiumb.com
如果真的遇上情况,她可能会尝试隐隐露出轮廓,只要不是个傻子或者愣头青,都会斟酌顾及一二。
毕竟真正混道上的倒爷心里都会猜忌,能拿出那么多好东西的人,能是普通、没后台的人吗?
再有“枪”的加持,很容易就会让人产生主观上的误导,误以为司宁宁的后台是个铁靠山。
墨水很上色,只有个别地方出现斑驳的情况,司宁宁来回刷了几遍就遮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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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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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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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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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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