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自己像躺在摇篮里一般,摇摇晃晃起起伏伏,我是已经死了吧?可是我睁开眼睛,发现仰躺在船上,我的心腹见我醒了,告诉我,是留在船上的手下将我救了出来。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画眉呢?”
“她已经死了。”
我仰脸盯着天空,是她用她的命救了我啊!这个世上居然有这么傻的人,我突然觉得我的心又疼了起来。那个在江南烟雨中,淡淡地一颦一笑,甚至挂着泪珠的女孩儿已经不在了啊!
我的手脚都受了重伤,因为画眉虽然用她全部的身体牢牢地护住了我,可是她那么娇小的身躯怎么能够覆盖住我整个人呢?回府后,每每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脚,我就会想起她,想她是有着怎样的勇气与情感才会如此对我。我命人给她修了一个衣冠冢,伤好后,我时常去她的坟前,有时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可是家族不容许我消沉下去,伤还未好,身上还缠着绷带,我便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我得弥补云岛之行的未得到天珞石的缺憾,幸好,黎天已经死了,在一定的意义上也算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务,这样我的家族就不会因为我的失误而受到牵连。虽然最终黎辰并没有怎么责罚我,但是我发现未得到天珞石,他心中还是失望的,尤其是裴幻的生死,就如同当年黎天的生死成为了黎海的心病一样,也成了黎辰的心病。我知道他寝食难安,怕裴幻前来复仇。我又何尝能够睡好一日呢?
我听到白丘为了救肖天然向黎辰请旨赐婚,我计上心来:肖天然,不就是引出裴幻最好的诱饵吗?如果他没有死,听说她要嫁人了,必然会出现的吧!只有裴幻死了,黎辰的皇位才能不被撼动;只有黎辰的皇位不被撼动,才能保障颛孙家族的地位。
可是我又再一次算错了白丘,他居然让裴幻和裴菲假死,放跑了他们。以致于直到宫中曝出黎辰突患疾病病逝,禅位于黎幻的消息,我才想通了其中的症结。我没有时间去感慨裴幻的心狠手辣和苏柄这个老狐狸的阴险狡诈,我直觉如果我不跑,下一个死的或许就是我自己了。我如丧家之犬,连夜从永安城中逃了出去。
裴幻上位,果然颛孙家族如我所料,一落千丈,家族的生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我回到北疆,受到了家族的责罚,祖父责令我想办法将裴幻拉下马,救出被软禁的元淳皇子。我知道,这是让颛孙家族重新兴盛起来的唯一办法。
风声不紧的时候,我回到了永安,静静地等待时机的到来。而时机很快就来了——宣国和果顿国对子桑国宣战了,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得知消息的那一晚,我兴奋地睡不着觉,如果我能成功,我就毫无疑问是颛孙家族中最了不起的人物了,而元淳皇子也会将我当作一个大功臣来看待,那么颛孙家族的未来只会比以往更飞黄腾达。
一切都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我一边破坏着裴幻的行动,一边暗中调查元淳皇子的下落,可是一无所获。我曾经一度怀疑元淳皇子已经惨遭毒手,可是我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的希望,甚至我想着即便是没有元淳皇子,我也可以想办法弄出一个皇子来,又有谁能证明裴幻究竟是不是黎天的儿子呢?
我想着白丘或许会因为放走裴幻而心生愧疚,拉拢白丘,让他和我一起里应外合将裴幻拉下这个皇位。可是我又再一次看错了他,他居然义正言辞,说什么是为了百姓,我笑他的思想可怕、不可理喻。
我向前握住了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百姓算什么?他们都是低贱的奴仆!是谁传输给你这么可怕的思想?是那个女人吗?我就知道自从她出现之后,你就变了。”
然后他居然提到了画眉:“他们果真只是低贱的奴仆吗?话梅在你的心里只是一个奴仆?”
我强自镇定着,松开了他的肩膀,说道:“不错,她是救了我的命,可那不就是奴仆的命么?如今天下要大战,怎么能够不流血?你告诉我,裴幻夺位,就没有让他们流血吗?”琇書網
他叹息我心中执念太深,就要与我别过。
执念?不错,我的心中若是没有执念,怎么会走到今天呢?他不像我,身上背负着家族的负担。
我仍是试图劝说他与我合作,拥立元淳皇子,忠君爱国。
“你真的只是忠君那么简单吗?是否有一己私利在里面?我言尽于此,告辞!”白丘走出了茶楼。
我心中苦笑,一己私利?你虽知道了我的私心,却不了解我的苦楚,原来我们之间早已只剩下陌路与对立。
站立在茶楼窗口,看着他那抹挺拔坚毅的身影逐渐远去。我摆了摆手,示意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将箭收起。
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动手杀他,我只知道那一箭射出,我的心就会更加阴霾。
不久后的一天,我听到了白丘机智诱敌、英勇牺牲的消息。
我临窗而立,看着屋檐上的冰棱渐渐地融化,听着冰水从上面滴落下来的声音。我回忆起了我们的这最后一次见面。
“白丘,你竟是这样就走了?”我自言自语着,是忧伤还是孤独?他竟是这样死了,为了百姓,傻到与果顿军同归于尽。虽然他不是死在我的手上,可是我的心中更加不会有阳光了吧。
裴幻的外患都已经平定了,趁着余波未消,我得加紧我的计划了。我一面利用安阳公主,激起她的仇恨,让她甘心为我所用;一面绑架肖天然,将她作为与裴幻谈判交换元淳皇子的筹码。这样的双保险,也是我最后的奋力一搏。
结果,我还是算错了,我算错了裴幻、算错了元淳、更算错了白丘没有死回来救走了肖天然。我的心在短短的时间内升降沉浮、尝尽了人生百味。之后,我去到画眉的坟前,沉思了良久,原来还是我太狭隘了啊!
我对画眉说道:“你知道吗?我开始羡慕他们了!”
是的,他们爱着,又大义凛然着,他们执着,也学会了放手。
有微风从画眉坟前拂过,坟前的野草发出沙沙的响声,似是她对我的回应。
我又轻轻地说出自己从来不肯承认的一句话:“在初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爱上你了。”
在永安城边缘的余角,我找到了元淳皇子。我一路跟着他,看着他从田间起身,看着他走上斑驳的青石板,看着他来到小茅屋前,看着他饲弄院子中的鸡鸭……
我跪在他的面前,请他回宫登基。他淡淡的负手而立,仿佛一切都是云淡风轻、顺其自然。
裴幻果真遵守承诺,将皇位禅让与元淳皇子。我看到他走出皇宫时的如释重负,这也许才是他想要的吧。而我官复原职,将继续留在这个朝政中,继续背负着我身上的重担,我突然羡慕起裴幻来。
我的心很乱,再一次来到画眉的坟前,与她诉说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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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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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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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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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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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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