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是竟陵君景隆所为,芈琳这样想着。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疲乏,紧咬嘴唇,眼噙泪水,抽出一柄侍从身上的宝剑,剑尖拖着地,就前往竟陵君景隆的内宅里冲。
一路而去,竟陵君的僮仆见到血红瞳仁的芈琳纷纷躲避。
见到景隆时,自己一母同胞的三位兄长俱在,屋中狼藉一片,博山炉倾倒,铜鼎东倒西歪,靠背而坐的案几也已被斩成两段,芈琳还以为兄长们直接抓住了景隆谋杀秦梦和生父的证据前来兴师问罪。
“妾身杀你千刀,都不解我杀父之恨!”迈过门槛,芈琳带着悲痛的哭腔呐喊着挥剑向景隆刺去。
“琳妹不可,不可……不可对景隆兄无礼!”芈琳根本就未接近景隆,便被大兄长抱住腰肢夺去了宝剑。
“琳妹,父亲绝非竟陵君所害!他也是才知情况,她比我们更憎恨幕后宵小之徒!”上官家的老二三,连忙上前安抚有些发狂的芈琳。
上官氏出于楚怀王一系,景氏出三百年前的自景平王一系,要论尊卑,上官氏在景氏之上,然而芈琳瞬间注意到,三位兄长在景隆面前个个唯唯诺诺,一点没有死了亲爹愤怒的表情。
灵敏的政治触觉让芈琳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芈琳被拦下了,谁知脸色不善的景隆,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厌弃,指着芈琳咆哮道:“你不是为了你的生父,恐怕是为了你的情郎撒野吧!这里是楚国,不是你这个淫荡妇人为所欲为的秦国!若非你父兄的情面,前日你也会被寡人扔进油锅烹了!”
被如此羞辱,尤其还有淫荡的字眼,让芈琳大感意外,欲要反驳,然而话却说不出口,景隆所言没错,自己确实多情。
景隆见芈琳气焰被灭,恣意又是一场大笑,笑罢,狠厉的说道:“王子缭就该死,到处殷乱,祸害妇人,传我令,让云梦泽的水师一同打捞,找到尸骸后,给我挫骨扬灰!
景隆胡说八道,句句刺耳,字字剜心,虽在谩骂秦梦,但听在芈琳耳中,却如用皮鞭打她一般,想要为秦梦辩白两句,可是辩白两句又有何用呢?只能徒增谩骂而已,最终芈琳的理智战胜了冲动,为了尽快得知真相而不去反驳一句,只是眼神阴冷的看着景隆质问道:“我父葬身湖底,不是你为杀王子缭所为,那是谁所为?”
“琳妹,这些都由兄长们去做,你就静等在阁中,等待大王特使前来,改日返秦就是!”伯兄不容芈琳置喙,说着就将她推出了屋外,交待左右傅母几句,芈琳便被搀扶回了房中。
再回房中,情势大变,先前熟识的傅母全都被换,一问之下竟然是竟陵君府上的婢侍,芈琳叫苦不迭,出入行走不得自由,等同被软禁。
冷静下来,芈琳暗暗后悔,先前不该如此冲动鲁莽。
不过让芈琳聊以欣慰之处,沉船不是竟陵君景隆所为,只要不是景隆所为,此事即便是韩人所为,秦梦也无性命之忧。联想到秦梦时常玩“死亡”,芈琳慌乱的心跳,慢慢平稳了下来。
“大王即位那年,吕不韦下令火烧南山,多数人都以为你会死在山中,妾还真真为你担忧了几日,后来你没死,妾身自笑多情了。后来你在古浪山中坠崖,在卫都濮阳被地裂洪水吞没,东海沉船,屯留遭天雷轰击,妾身就不再为你担心。而此时此刻,妾身是怎么了,心中凄凄惶惶,坐立不安?妾身真的太荒诞,拥有一双儿女,却又动了少女的春心……”沉船是预谋还是意外,秦梦死还是未死,芈琳一时也猜不出个端倪,心中忐忑不安,凭窗神伤。
“铁锚?!”芈琳无意中看到院里墙角的巨大铁锚,心中欢喜雀跃,不禁叫道。
“妾身怎么把锥父忘了,若是沉船,那么以锥父的水性,就等同于情郎逃脱自由。锥父时刻不离此物,如今却安躺在墙角,这不就是秦郎对我暗示吗?妾身怎么才看到,我怎么就这么愚钝呢?”芈琳似乎参悟了天机,瞬间就眉开眼笑了起来。
“你就一只狸猫,九条命的狸猫,狸猫,狸猫,你就是一条砸不烂的铁狸猫!”芈琳欢喜的戳着铁锚自语道。
芈琳并未高兴太长时间,心中便又升起了阴霾:“难道生父背叛我?被秦郎看出了端倪,才行的此策?那么上官弘和景隆又什么勾结呢?”
胡思乱想让芈琳黯然伤神,失魂落魄的行走在院中,时而登上房顶,向南观望,时而回到房中坐在榻前独自落泪,时而沉浸在离别愁绪中哀叹连连。
时光似乎突然一下子变慢,大闹竟陵君府到入夜掌灯,也就大半天的功夫,可在芈琳看来犹如一年。
黑夜更给芈琳增添了惆怅,今晚院中格外安静,就在芈琳面对跳跃的灯花沉思时,突然听闻院中有重物落地的沉闷声,紧接着院中传来一阵噪杂声,不多一会儿听到了“抓贼”的呼喊。
噪杂声越来越大,芈琳心烦意乱,本无心去管,谁知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尖利嘶喊:“放肆,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我是谁,再不让我进去,贼跑了,我就拿你们是问!”
“怎么会是子衿?”芈琳心中不禁打鼓,必有要事前来。
子衿的出现不亚于一根救命稻草,芈琳太渴望知晓外面的情势,推开门之际,却被门前站着的两个彪形傅母拦住了去路,面对她们如同面对一堵石墙,除了干着急,芈琳无计可施。
黑夜之中,只见一群僮仆木讷围在院门之前,子衿身后跟着了好些僮仆女婢,盛气凌人指着他们喝道:“主公不在家,你们这些恶仆,难不成还要学着你们主公欺负我这个主母?”m.χIùmЬ.CǒM
有一个仆从委屈的说道:“奉主公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女公子!”
“你们防我,却不防贼,贼都偷到你们主母头上了,要你们这些仆从有何用?本主母进来是抓贼的!”子衿尖利的咆哮道。
“小贼我们已经替主母抓到了!”人群后面一个手拿亮晃晃长剑的一个侍卫头目,挤过人群向子衿抱拳行礼道,指着身后的一人说道。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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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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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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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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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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