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面色一冷,但见邵衍并未动作,也没下吩咐,只能按捺不动,谨慎地盯着沈碧月,若是她敢对主子有半分不敬,不用主子出声,他也会当场取她性命。
“殿下是怕珠兰在酒里下毒?”见邵衍神色淡淡地盯着她看,她浅浅一笑,缩回手,欲将酒杯往唇边递,突然就被他抓住了。
指尖微颤,心里也跟着颤了一下,沈碧月垂眸看,他覆过来的手指很长,很白,也很热。
指尖触及冰凉的杯身,指背却覆着他炙热的手指,这热度仿佛要顺着她的五指直直烫到心里去。
他盯着她,看她漆黑的眼眸沉静如水,淡然,不掺杂质,五指不禁缓缓收紧,与坚硬的金杯一起将她的手指夹在其间,疼痛泛开,她却不皱眉头,静静地回视他,看他眼底压抑着极为浓烈的情绪,似是忍耐,似是惊叹,似是挣扎。
天风也在一旁看着,神色依旧面瘫,可眼里却写满震惊,他的目光从交握的手指看向邵衍,再看向沈碧月。
这个女子让主子再三破戒,他都认为是意外,或是主子的小心眼作祟,非得找她讨回来才罢休,可今日这主动伸手的一碰,他突然发觉自己摸不清主子在想什么了。
要知道以往碰过主子的那些人,不是残肢废体,便是一?然仆裂诟橇耸拢?绾位鼓苷饷春煤没钭牛?踔谅糯稳??孛胺付?坏舨闫ぁ
很快,邵衍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耐,松开五指,飞快地自她手中夺了金杯,一饮而尽,随后往旁边一扔,转身离去,珠帘被他撞得叮铃直响,天风也跟着上去。
两人走得飞快,很快就没了影,沈碧月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金杯,双手磨搓了一下被握疼的地方,垂眸掩住心中思绪,缓步跟了上去。
踏出七层,便发现外头比起方才的安静,可谓是哄闹成了一片。
沈碧月凝眸,发现原本聚集在三层的人都往四层去了,首当其冲的便是李捕头与晚娘,他们正站在四层外间的一间屋子外边,屋子门上的小木牌描着紫萼花。
邓公子出事的地方分明在三层,为何他们现在都聚集到四层去了?掩下心里的疑惑,她远远地跟在邵衍后边,尽量不想引人注目。
“殿下!”晚娘先看到了邵衍,下跪行礼,随着她这一声喊,在场的人皆是面色一变。
在此处出现的殿下,除了那位豫王还能有谁,当下也不敢看过去,跟着跪倒了一大片。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哄闹声便利落地收住了,只余下深浅不一的呼吸声以及他轻缓前行的脚步声,在场跪下的人皆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莫名威压震得手脚发软,僵硬着身子趴在地上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控制,生怕呼吸声大一些,就会被这个阎王给盯上。
邵衍走得极慢,许是太过冷了,硕大的玄色皮氅将他那瘦弱的身子骨完全拢住了,只露出一个头,披散在脸侧的墨发显得他的面色惨白如纸,连那形状好看的薄唇都有些发白。
若不是那双眼眸仍是奕奕有神,散发着浓烈的寒凉之色,还真让人觉得他下一刻便会昏厥过去。
李捕头悄悄抬头,立马被他眼里的冷色给逼得低下了头,背脊瞬间漫上一股寒意,身体不由得颤抖如筛糠。
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两名侍卫抬着一把铺满柔软皮毛的椅子快步走过来,轻巧放下,落地无声,又快速离开了。
沈碧月半掩在暗处,挑眉看着那两名侍卫消失的方向,手脚利落,训练有素的模样,定是邵衍的人,想不到连逛个花楼都要随身带着侍卫服侍,还真是娇贵。
“愣着做什么,过来。”
一声轻喝打断了她的深思,回神望去,只见邵衍站在椅子边,侧眸盯着她,神色有些不耐烦。
沈碧月抿唇,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这厮要她跟在他身边,无非是怕她趁机逃走,轻轻地走到他身后站定,双手交叠在身前,低眉敛目,恢复了在人前一贯的乖顺模样。
邵衍坐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往后一靠,姿态慵懒极了,同样站在他身后的天风递上暖炉,他接过,拢在了宽大的衣袖里,随即微寒的眼神扫过跪了一地的人。
“发生了何事?闹得孤不得安寝。”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听闻豫王殿下有极大的起床气,曾经就有人惊扰了他的睡眠,后来被丢去了皇家猎场喂狼。
李捕头往前膝行两步,叩头,“殿下金安,小人乃九方县衙门的衙役捕头李丹,统领所有差役,今奉奉县令之命前来办案,不想惊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知晓惊扰了孤,还有胆子求孤饶恕?”
李丹冒出一身冷汗,说话都有些颤抖,“小人不敢。”
邵衍薄唇微启,“不敢?还不滚边去,没出息的东西!”
这对话如此似曾相识,站在他身后的某人不禁微抽眉头,怎么感觉他在借人骂人。
晚娘比起李丹来要镇定许多,“殿下,李捕头本是为了查案才来的朝仙阁,谁料刚刚发现阁子里的姑娘紫萼死在屋中,因着阁子里的人还未驱散,这才哄闹不已。”Χiυmъ.cοΜ
“不过是死了个姑娘,却引得如此躁动,九方县衙门也是本事。”轻轻淡淡的一句话,暗含不悦。
李丹狠狠叩头,“是小人失职,还请殿下责罚。”
面对豫王这般阴晴不定的人,争执太过,反而容易丢了性命,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衙役捕头,除了磕头认罪,别无他法。
“作为一县捕头只晓得磕头请罪,没胆色的东西,俸禄都白拿了,起来!”邵衍言罢,忽然起身,往紫萼的屋子里走去。
沈碧月在旁听得直抽嘴角,他倒真是蛮横得很,本就是个手掌生杀大权的,人不过小小的捕头,如何敢与他辩理。
不认罪,就非得往人身上安罪名,这人认罪了,反倒嫌弃人没出息,好话坏话都让他说了,这捕头还能怎么办。
“丑丫头,过来!”她正在发愣,邵衍头也不回地朝她丢句话,抬脚进了屋里。
晚娘跪在地上,见邵衍进了屋,才大着胆子抬眸看了沈碧月一眼,神色若有所思。
其他人也纷纷强压下心底对豫王的恐惧,悄悄抬头看,想看看这个能被豫王殿下带在身边的珠兰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题外话------
李捕头对戳手指:嘤嘤,小人好委屈!殿下好凶凶!
豫亲王冷眼扫过去。
李捕头:嘤嘤,小人啥都木有说!小人是哑巴!掩面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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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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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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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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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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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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