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和蔡小菲早等在村口,发现“油桶”要比他们想象的大的多,两颗弯曲的獠牙足有半尺多长,身上看不到毛,整个身子都被一种说不清什么东西裹着,手指敲上去铿然有声,比防弹衣都防弹。江风那一枪根本就没伤着它,倒是雷老爹那一枪打在它嘴叉子上,崩掉了几颗牙齿。
刚好一群城里来的游客早早起来在村外小河边散步,看到这野东西,都跑过来看稀罕,嘴里啧啧称奇。其中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脖子里挂着长焦相机,对着“油桶”拍了好几张照片,说是要登报,这么大的野猪太罕见了。
江风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过了两天,省报地方栏目果然刊登了这幅照片,标题是“观音台村民猎到超级野猪”,又赞美了观音台的自然风光和原始生态,以及野猪数量庞大殃及百姓生活,政府批准当地每年猎杀一百头什么的。
谁也没想到,这则小新闻引起了一个大人物的关注,偏远的山区村子观音台迎来了一个神秘客人,并发生一段不为人知的事故----这是后话。
在田嫂家吃完早饭,江风和蔡小菲去张天师家里请他。雾气还没有消散,路边发黄的野草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有水咕噜鸟在山尖上欢唱,歌唱着新一天的开始。
在山路上走着,蔡小菲对江风说,你这个莽夫,不听雷老爹的话,偏要去招惹那头大猪。知道吗,那会我看到野猪冲向你,急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情不自禁地叫了你的名字。
江风说,小蔡,其实我的心情和你一样,看那畜生又掉头扑向你,差点跳出去和它拼命,幸好有雷老爹,否则后果就很可怕了。
这时候两人刚好走到一棵大栗树下,蔡小菲在树下停了下来。他攀着江风的胳膊,眼波流动地说,江风,你说真心话,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突然不再了,你会为我难过吗?你会想我吗?
江风伸手去堵她的嘴,生气地说,小蔡你怎么说这么晦气的话?快朝地上吐一口!
蔡小菲没吐,却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身子朝他怀里倒了过来。又把手按在他跳动的胸脯上说,你说啊,你会为我难过吗?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江风说,我不说。
蔡小菲执着地问,为什么不说?
江风说,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让我说什么?
蔡小菲笑了,说,我说的是假设啊,假设。
江风说,假设也不行,这假设太不吉利了。
蔡小菲放开他说,哼,知道你不会想我的,算我自作多情。说罢,往树上一靠,别过脸去,不再理睬他。
江风去扳她的身子,她的身子硬硬的。江风只好说,这还用问吗?当然会想你的,你也知道我会想你的。
蔡小菲转过脸来,虽然笑着,眼里却有泪花闪动,慢慢把脸贴在了他胸上,轻声说,江风,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我从小就希望我的来生会是一棵树,就站在这山里,你要记得来看我。
江风笑道,山里的树多了,哪棵是你啊?
蔡小菲仰脸看着栗树已经发黄的叶子说,就这棵吧,它这会不正在看着我们吗?它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话音刚落,一阵山风吹过,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几片叶子像陨落的胡蝶飘飘忽忽地落下来,其中一片停在了蔡小菲的头发上。
江风拿下这片叶子给蔡小菲看,说,一叶知秋啊。
蔡小菲说,可在我眼里,它就是一朵花,你把它插在我头发上吧。
江风说,不行,它配不上你,要插就插玫瑰花。
蔡小菲低垂了眼睛说,可惜,今生是不可能的了。
江风也伤感起来,说,走吧小蔡,我们不说这些了。两人走了几步,蔡小菲又回头去看那树,说,这棵树可以改名叫做情人树。
江风说,那景区的导游是不是要再给游客编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
蔡小菲笑道,你是文人,这故事你来编啊。
江风说,好啊,你要不要做女主角?
张天师的房子已经翻修了,土墙变成了砖墙,房上年久失修的青瓦也换成了红色的机瓦,还立着一根用几个易拉罐做成的简易电视天线,看来这老头也与时俱进了。
红色坡屋映衬着色彩斑斓的后山以及门前树叶斑驳的核桃树,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点诗情画意。这得益于乡里实施的危房改造项目,要是张天师自己做主,他才懒得弄呢,就这还说现在的房子没有原来的土墙舒服,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房子冬暖夏凉,三伏天晚上都得盖被子哩。
张天师已经洗漱一新,专等江风来接他了。看到江风和蔡小菲进了院子,也不寒暄,提起一个塑料袋子说,咱走吧?xiumb.com
江风问他,袋子里是什么东西?张天师说,猕猴桃,头霜打过了,甜的很,专门送给你和蔡乡长的。
江风说,你别送我和蔡乡长了,拣好的送给崔书记吧,他肯定喜欢这山里的野物。
张天师听了,把猕猴桃连袋子往草垛上一扔说,那还不如喂猪呢,我这人一辈子都学不会送礼。
蔡小菲去捡了回来,说,你这老头,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说扔就扔呢,拿来我吃。
下山到村子里,田嫂已经把腌制过的野猪肉放到后备箱里了。昨晚摔死的那头野猪被倒挂在一横杆上,一旁大锅里正烧着热水,准备烫毛。
村里人包括男男女女从城里来的游客都在围着看稀奇。有妇女议论说,这猪快要成精了,猪精。有那光棍汉指着野猪两腿间那一大嘟噜东西说,乖乖呀,比葫芦还大哩。
和梁子、刘英和田嫂作别,上了车。江风开车,蔡小菲坐在副驾驶座上,张天师把车窗大开着,闭目眼神,山羊胡被风刮的乱七八糟。
蔡小菲嫌冷,示意江风关窗,江风摇摇头。
蔡小菲左手握着他放在档把上的右手悄声说,看我手多凉。
猛不防张天师说,手凉心里热。
蔡小菲赶紧松了手,装作生气地说,张天师你没睡着啊,你不是晕车吗。
张天师说,人晕心不晕。
蔡小菲撇撇嘴说,张天师你别说绕口令了,你不是会看手相吗?给我看看。
张天师说,不看。
蔡小菲说为什么不看,你能给别人看不能给我看?
张天师说,就是不看。
蔡小菲说好啊,乡里严打……
江风打断她说小蔡你别吓唬人了,张天师是神仙,能怕你们那什么严打?看过活佛济公吧,张天师就是那样的,棍子打不到他身上的。
蔡小菲恍然大悟道,哎呀我忘了,张天师是被崔书记请去的,万一在老板面前叨我几句,我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张天师嗤了一声,很清高地把脸迈到窗外去了。
到乡政府门口蔡小菲下车,提着猕猴桃朝江风挥挥手,进了大院。江风启动车子继续上路,问张天师说,怎么不给蔡乡长看看呢,说两句好的哄哄她嘛,女人都爱听好听的。
张天师硬撅撅的说,我又不是卖大力丸的,不会说好听的。
江风又问,那你看蔡乡长官运如何?
张天师说,她呀,雕花灯笼纸,心强命不强。
江风追问道,这话怎么讲?
张天师却不吭声了。江风从车顶后视镜里一看,他又开始闭目眼神了。
车过青隆,给崔定打了个电话,说已经接到张师傅,再过半个小时就到云湖。崔定似乎有什么顾虑,说,江风你问下张师傅,晚上去坟上施法可不可以?
张天师耳朵尖的很,不等江风回头问他就说,晚上也可以,但得等到子时。
把这话对崔定说了,崔定说,那就好,那就好,江风你把张师傅安排好,上午休息一下,我们下午再出发,到时候车到宾馆接你们。
江风说,我知道了,请崔书记放心。
崔定说,不要乱讲。
挂了电话心想,崔定之所以选择晚上去,还是考虑着影响。自己毕竟是市委书记,跑到女人的坟上在搞封建迷信活动,传出去影响太不好了。尤其是,这个女人又是为他殉情而死的,他这么狠心的要钉她,在感情上怎么能接受?
到市区后,把张天师在宾馆安顿了,坐着陪他喝了一杯茶,闲聊了一阵。聊到风水学,江风忽然想起,一直想着要请张天师看看关天浩那间局长室准备搬进去的,今天刚好挺好的机会。
关天浩身亡后,有关机关闹鬼的传闻传了好大一阵子。办公室老胡夜里加班去厕所,看到关天浩夹着包从办公室出来,并勉励他好好干这件诡异的事情发生后,又传出几件来,一是关天浩办公室堆着的旧报纸总是无缘无故地减少,而他的门一直都没人开过;二是正对着他办公室的楼下村镇科科长范中平晚上住在办公室,总听到楼上有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踱步思考问题;三是值夜班的保安发现电梯会在夜里自动运行,等等等等,听着能把人吓死。
江风不相信这些荒诞的传言,但他自己晚上去办公室加班,必定让司机小雷陪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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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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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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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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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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