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宝司就是这样,轻伤不下火线,重伤酌情处置,黑骑们是这样,雅公子和长公主更是如此,只要命还在,就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发热如此,受伤也是如此。
毕竟他们今晚只是差点被烧,又没真的被烧。
就算真的烧伤了,只要能说话能思考,也必须尽善尽美地处理好。
于是,回到运宝司刚下马车的长公主和雅公子,就被燕起十万火急地拦住,雅公子听完消息,闭上眼睛又睁开,若无其事地回答:“长公主,有劳了。”说完,带着苏衡准备离开。
长公主惊惧之余,又被雅公子给噎到了:“你给本宫站住!瘟疫虫灾延绵不绝,这是小事么?”
“静山观安好,这谣言的由头就起不来,人已经抓到了,”雅公子不以为然,“自然先由刑亭严刑拷打,确认消息是否属实,哪种瘟疫,哪种虫灾,都拷问清楚。”
“不然,瘟疫虫灾那么多,就算国都城六部联合运宝司不眠不休也忙不过来。”
“静山观安好,我这个财神没被烧死,国都城从上到下的人心就不会散,剩下的,自然是对症下药,伺机而动。”
长公主和弦月立刻赶往刑亭,今晚别想合眼了。
雅公子说完,带走了燕起和苏衡,边走边闲聊:“燕起,嘱咐食堂准备宵夜,三人份,哦,不,六人份,送到我书房。”
燕起的慌乱被雅公子三言两语给驱散了,赶紧应下:“是,公子。”
雅公子带着苏衡回到自己的大书房兼卧房,关上门窗,把这句话写下来,贴到了书房的墙上:“瘟疫虫灾延绵不绝……”,随意躺在了罗汉榻上,似乎就此交差。
苏衡给自己打气,想要成为站在雅公子身后的男人,必须习惯这一切,包括刚死里逃生,就要处理谣言和疑似奸细的人……
“你在想什么?”雅公子注意到苏衡的低气压,以及眼中的困惑。
“这十年你一直是这样过的?”苏衡只觉得沉重。
“以前还要防备下毒、还要防备中毒时秘医们动手脚,”雅公子自然明白苏衡的心思,实话实说才是正道,“你在身旁就轻松多了。”
苏衡叹了一口气,单手将雅公子揽进怀里:“行了,趁刑亭打探分明以前,好好歇下。”
“去你那儿。”雅公子太喜欢苏衡和空间了。
“成!”苏衡应下,视线却停留在墙面“瘟疫虫灾延绵不绝”上,“上次燕起说,铜钱他们会提前到达国都城,怎么还没到啊?”
“揽我在怀,还想着其他男子?”雅公子不客气地踩了苏衡一脚。
“独木不成林,真有瘟疫来袭,我需要可靠的帮手,还要准备许多物品,”苏衡不躲不闪地硬挨了一脚,“就算是阿爹,也需要其他郎中的支持和药材。”
“应该快了,就这两日,”雅公子跟着苏衡进了空间,边走边介绍,“洛秋娘执掌的瑞和布庄,除了绥远城分号,其他所有分号都在赶布纱布、隔离衣和口罩等必需品,国都城也不例外。”
“放心吧,运宝司的库房里也有存货,洛秋娘这次回来,一是为了叙职和汇报,二就是送这些辅料和必需品的。”
“保证你到时有得用。”
“未雨绸缪啊,雅公子,”苏衡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吃惊,“你怎么能提前这么久准备?”
雅公子把苏衡推进卫浴房:“好啦,忙活这么多日,赶紧洗洗睡,本公子亲自伺候。”
苏衡立刻伸展左臂,特别大方:“让雅公子的伺候,来得更猛烈些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互相支撑,山雨欲来,似乎也没多可怕了。
……
黑夜中的运宝司与一片乱葬岗和野草地相融,夜风吹过,一阵阵地沙沙响,夹杂着不明小兽的嘶鸣,令人望而却步。
偏偏就有三个人提着灯笼,胆战心惊地穿过野草地,进入乱葬岗,一步三颤地走着,最前面的赵先机走了一段路又忍不住回头,吸了吸鼻子:“大牛哥,我害怕!”
陈牛瞪着牛眼睛,粗声粗气地问:“小胖,你是不是看错图了?整个大邺包括国都城就没有深夜报道的衙门事儿!”
铜钱高高举起灯笼,很坚定:“黑骑右将给的铃铛,铃铛里的图,肯定不会错。”
“对!”赵先机也这么想,“黑骑还带我们抄了不少近路,他们是什么样身份的人,有必要和我们这样客气么?”
然后,赵先机按照图纸上的说明,在三盏灯笼的照亮下,终于找到了一块类似墓碑、实则是个机关的东西:“找到了!”
陈牛和铜钱看着赵先机,三个人的心里都有些发毛,只是都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赵先机从包袱里取出一座迷你版鬼道木桥、一只极小的机关鸟和一个做成首饰盒的机关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的一个方形石上,放好以后,用力敲三下。
最后一下响起的同时,方形石以极快的速度下沉,又一块完全相同的方形石回复到原位,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铜钱被一阵又一阵夜风吹得汗毛倒竖,作为有太多逃亡经历的他来说,周遭的一切都让他非常不舒服:“我们面对面站着,向三个不同的方位,万一有什么出来,还能挡一阵。”
陈牛和赵先机立刻照做,三个人,三盏灯笼,从某个角度远远望去,仿佛是个三头六臂的奇人。
不知等了多久,一刻钟?还是两刻钟?
三个人同时感觉到脚下一震,紧接着他们也以飞快的速度下陷,又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没多久就四肢无力、整个人昏昏沉沉,失去所有的防御能力。
等他们三人醒来时,听到多而密集的脚步声,以及思念许久又熟悉的苏衡的嗓音:“郑鹰,你们用的药是不是太狠了?怎么还没醒?”
“苏军医,不用担心,快了,”郑鹰既疲惫,又有些心慰,“实在不醒,拿义父的金针来,随便戳一下就醒了。”
铜钱几乎下意识挺起身板,生怕自己挨针,高喊:“我醒了!不用戳!”
苏衡一时间哭笑不得,但是看到他们三人,还是兴奋喜悦多于担心:“醒了自然就不用戳,至于他俩嘛。”
铜钱睁眼看到挂着右胳膊的苏衡,瞬间跳起来,整个人又展现出不受控制的蛮力:“衡哥,你的胳膊怎么了?谁伤了你?!”
铜钱的嗓音很清亮,激动起来就略偏女性,直接把陈牛和赵先机给叫醒了。
“衡哥,你在哪儿?你怎么受伤了?”赵先机一脸懵地坐起来,看到吊着胳膊的苏衡,径直奔过去,想伸手又怕拍疼了衡哥,“怎么伤成这样呢?”
苏衡还没来得及解释。
“鹰哥,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没有保护衡哥吗?”赵小胖一急就脸红脖子粗。
陈牛还嫌不够乱似的:“军医,你说,谁干的?陈牛这就找人算帐去!”
“够啦!”苏衡陡然提高嗓门,“我没事,这伤看着唬人而已,好好休养就行。铜钱,受伤之事说来话长,有空再说,先回答我的问题。”
赵先机横了郑鹰一眼,然后才又看向苏衡:“衡哥,你尽管问!”
“你做的东西精巧又实用,运宝司的机关长很喜欢,想让你跟着他打造更多好物。”苏衡知道赵先机天资聪颖又天赋异秉,但也没想到运宝司的机关长会如此看重他。
“啊?”赵先机不太高兴,“可是我想跟着衡哥!你自己说的,我和铜钱是你的左膀右臂,可靠得很。”
“铜钱,陈牛,你们呢?”苏衡太需要帮手了。
“当然是跟着衡哥!”
“当然跟着苏军医!”
铜钱和陈牛没有半点犹豫,答得飞快。
站在珠帘后面的雅公子,轻轻拍了拍手,身旁一名胡须花白的老者轻轻摇头:“后生可畏啊!既然他们不愿意,强扭的反瓜不甜,何必讨人嫌呢?”
“雅公子,左将大人,苏秘医,卑职告退,”机关长按仪行礼,走到门边,又看了一眼赵先机,不死心地邀请,“老夫在六层地字房七房,你们随时可以来找。”xiumb.com
“多谢机关长厚爱。”赵先机赶紧行礼,又把老人家送到门外。
“小胖啊小胖,这么久没见,你变笨了。跟着我这么个临时秘医有什么好?万一哪天我出事,还要把你连累进去……”苏衡有一点感动,更多的是心慰和佩服。
“衡哥,我说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小胖反驳得飞快。
“衡哥,我,我也是!”铜钱生怕苏衡再受伤,只要他在,就没人能轻易伤害苏衡。
陈牛咧嘴一笑:“雅公子,左将大人,苏军医,我就是不放心他俩,一路送过来的。现在人已经送到了,我也该走了,媳妇孩子还盼着我回去呢。”
“过几日,等刘钊大人回国都城,我还要跟着领赏金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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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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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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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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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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