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矛对弓箭,再次剑拔弩张。
军医赵礼火速赶来:“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坠鹰峰的军医来了,诊治完并没有离开,他还在想办法。兄弟们,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各归其位。”
军士们一怔,视线都落在苏衡身上,他正背对着大家,伸展四肢晒着太阳,仿佛面对的不是吃人无数的疫病,这样淡定又从容的背影,把大家心底那一分希望又勾了起来。
马车里的郑鹰紧握着手里的弓箭,连大气都不敢叹,时刻准备着保护苏衡。
苏衡为了晒太阳走得有点远,大腿内侧火烧火燎地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连续几日长时间高强度骑马,大腿内侧的嫩肉早就磨破了,别说涂消毒液,就连柔软的内裳蹭到都觉得很疼。琇書蛧
此时此刻,他却感激这样持续难忍的疼痛,能让他保持大脑清醒,顺便把害怕抛到脑后。
苏衡走回马车边缘,完全没注意到营地门口的对峙,先拿出水囊狂喝一气,然后取出便携纸板,按照疫病三要素写思维导图,就像《微生物和寄生虫学》老师说的,只要是传染病,跟着病人的行动路线追溯,一定能找到传染原。
可是,刚才和赵礼几乎把营地都转遍了,什么都没查到,查不到病原,查不到传播途径,满眼都是易感人群,无解。
既然这种方法没找到,那就换一种思路,再换一种方法,怎么换?换哪一种?
苏衡陷入沉思。
赵礼靠在营门边气喘吁吁的,也在大口喝水,他已经束手无策了,可是苏衡查询追问的所有内容,他都查过复核过,仍然一无所获。
按说,邀请其他营地军医出诊,如果查不出什么,就要好好送回去。
可是,赵礼打心里不愿意苏衡回去,高热军士还在增加,什么都查不出,鹿鸣涧总共才一百多军士,按这样的速度不出一个月,营地就只剩尸体了。
陆百川骑马持枪,望着脸色奇差的赵礼,他连续熬了好几晚,双眼布满血丝,再这样下去,军医也要垮了;又看向不远处写写画画的苏衡,虽然皱着眉头,但整个人却是放松的。
几名军士踉跄着一路跑来,望着赵礼问,嗓音沙哑:“赵军医,您实话告诉我们,照顾……他们多日……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们了?”
赵礼张了张嘴,“不会”两个字始终说不出口,医者务实,这节骨眼上,他更加不能撒谎。
苏衡把医舍里询问的所有情形都记录下来,归类总结:
发病的军士们,症状大同小异,身上有小水泡或者血泡(部位没有规律),高热持续时间二至三日,目前为止,凡是高热的军士,全身状况都越来越差,无一例外。
起病很快、潜伏期短、病情凶猛、死亡率高,如果是烈性传染病,比如霍乱、鼠疫或者埃博拉,整个营地现在应该都是尸体了。
奇怪的是,照顾病患的医兵并没有生病;与病患同一树屋的军士安然无恙;看守义庄的军士也没有发病。
仅凭这一点,就可以排除空气和□□两种传播途径。
苏衡把思维导图画完,沉默了五分钟,合上纸页,径直走到赵礼身旁,反问军士们:“来,和我说说,你们照顾了病患几日?”
军士们被苏衡温和友好的态度影响了,结结巴巴、又争先恐后地回答:
“我……我照顾了第一个!”
“我照顾了第五个!”
“我五日前就守在义庄了!”
苏衡在纸页上写写画画了一阵,又逐个检查了他们的双眼、听了心音……最后又记录下他们的名字,笑着对他们说:“你们没被传上。”
“真的吗?”军士们被从天而降的喜讯震惊了,忽然又怀疑起来,“我们,我们……你会不会骗我们?!”
苏衡再次笑着摇头:“赵军医,这不是疫病!”
整个营地传出一阵骚动。
守着营地大门的陆百川差点握不住手中的□□,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可能?不是烈性疫病,怎么会让营地死掉这么多军士?
赵礼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不是疫病?”
苏衡想了想,把传染病三要素变得通俗易懂,向赵礼详说了一番,最后总结:“所谓疫病,就是言语、吃食等等方面,一人传给另一人,才称为疫病。”
“赵军医,是不是这个道理?”
没有隔离衣保护、连口罩都没有,同吃同住照顾病人这么久没被传上,那肯定就不是传染病了。
赵礼听完整个人都是懵的,随后又有醍醐灌顶的顿悟:“是啊,如果是疫病,我现在早该躺在义庄了!”
议论纷纷的军士们立刻安静下来,是啊,自从有人生病以来,最辛苦最忙碌的就是赵礼军医,他现在只是累却并未生病,不就是最好的解释?!
“军士们,请大家再给我一些时间,”苏衡不紧不慢,字字清晰,“日落以前,我和赵军医一定能找到病根。”
赵礼追问:“不是疫病是什么?”
“我觉得是虫咬。”苏衡如实相告。
赵礼怔住了,回过神来时,觉得也不是不可能。
苏衡又看向陆百川:“陆大人,您也下马吧,天气这么热。”
陆百川思量片刻,翻身下马:“兄弟们,我陆某相信赵军医,相信苏军医,你们呢?”
三三两两聚集的军士们,交换了一圈眼神,又各自散去。
始终在马车里的郑鹰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差点瘫在里面。
苏衡又问:“陆大人,之前病患发病前三日去过哪里,吃过什么,喝过什么,都问清楚了吗?”
陆百川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刚缓和一些,听苏衡还在问这些,不禁有些着急:“苏军医,鹿鸣涧的军士们都同吃同住同操练的,都一样啊。”
苏衡点了点头,又拿出一身隔离衣套上:“陆大人,赵军医,我一个人在营地里到处转转,可以么?”
行吧,你们问不出来,我自己去找。
“石野,陪苏军医一起。”陆百川把最后一线希望放在了苏衡身上,原因嘛,因为他是前太医苏行远的独子。
多年前,陆家村发生疫病,死亡过半,就是苏行远带着惠民药局的郎中们,日以继夜地寻找和询问,最后保住了剩下的村民。
那时的苏行远比苏衡大不了多少,两人如出一辙地平静、坚毅不放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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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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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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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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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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