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治疗病患并不算难;比较难应付的是,反而是坠鹰峰营地军士们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
苏衡外科社畜多年,治愈过很多外伤病人,出院结帐,互道珍重,从此不再相见。可营地却不同,军士们一见他就格外热情地打招呼,一有空闲就冲到药舍医舍问有什么需要帮忙;还有更热情的,恨不得帮他洗衣服、打扫床铺的地步。
他是社交界限很强的人,尤其注重个人隐私,更别提他这个“舶来品”的隐藏身份,万一被揭穿后果不堪设想。
更重要的是,绿眼猞猁大老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会出现在苏衡的药舍里,有时喝点水就走,有时喝水吃肉干还要睡一会儿,有时睡个天昏地暗。
所以,苏衡的药舍,除了铜钱和陈牛,一般人都不让进。
换成其他人,比如陈牛和赵先机,大概会乐此不疲;但在苏衡这里,就成了负担。
因为苏衡本就不是热情的人,平日都是责任心使然,存在心底的热情也在穿越以前消耗殆尽了;所以,在拒绝不掉的情况下,他窝在药舍医舍的时间越来越长。
五月二十八,医舍里两名前臂骨折的病患,伤肢外观恢复正常,只需要日常挂臂注意保护就行,两人兴高采烈地卷了铺盖离开医舍,离开前硬是向苏衡磕了三个响头。
苏衡无语望苍天。
五月三十,三名小腿骨折的病患,第一次拄着拐杖下地行走,虽然姿势笨拙,但是恢复得不错,只要继续小心保护、服用伤药,完全康复只是时间和病患体质问题。
三名病患激动得涕泪横流,直呼苏衡是大恩人。
苏衡心想,大可不必!
转眼间,坠鹰峰的六月到了,天气越来越热,早晚温差挺大。
苏衡从“小憩空间”取出了雅公子赠送的夏季常服,只觉得颜色素雅、衣料摸起来很舒服,又因为中午很热,就把长发梳成发髻,顿时觉得后颈凉快。
铜钱走进药舍,看到这样的苏衡,直接看呆了。
“嘿嘿!”苏衡被铜钱盯得嘴角一抽抽,“在家吗?”
铜钱深吸一口气:“军医,早!”
“铜钱,你……”苏衡咽回你是不是喜欢男性的傻话,“收拾一下,我们去绥城采买布料,时间很紧,需要连夜赶路。”
“是,军医!”铜钱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赵先机嗷一嗓子冲进来:“衡哥,带上我!我要跟你一起去。”
苏衡出诊前给了赵小胖一堆图样,他在药舍医舍里穿梭,赵小胖就泡在机关坊里琢磨打造,两人除了食堂闲聊几句,基本碰不到。
成果也是喜人的,苏衡的医舍里病患越来越少,赵小胖隔三岔五地给他交木质听筒、极简版的听诊器,前两天还打造出了第一把血管钳。
苏衡觉得赵先机就是他最好的外科器械库,铜钱是外科辅料库,想要做外科手术,还需要麻醉师和手术护士,东西好找,人才难寻啊。
“行啊,不过铜钱也一起去,”苏衡打趣道,“你还去吗?”
“我,我,我……”赵先机的圆脸又涨红了,陡然提高嗓门,“我……去……都是好兄弟,有什么?!”
苏衡从不拿私人关系寻开心,也没有暗藏八卦属性,每日除了晨跑操练,就是泡在药舍医舍,完全不知道营地里转了无数来回的悄悄话。
“那就收拾一下,出发。”苏衡不觉得有什么。
一辆马车,两匹马,苏衡铜钱和赵先机三人拿着刘钊的公差令牌,离开坠鹰峰营地。
三人轮流驾驶马车,赶在光线最好的时候极速通过了龟背岩路和一脚鬼道,进入密林深处休息。
三人或坐或站或倚着马匹,喝水吃干粮。
苏衡觉得这一路风景,随手一拍都是能得奖的照片,顿时心情愉快。
赵先机喝了一通水,一抹袖子,视线在苏衡和铜钱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你看什么看?!”铜钱因为以前的阴暗经历,最厌恶被人上下打量的眼神。
赵先机梗了一下,迅速移开视线。
苏衡却是第一次见到铜钱凶人,颇有些诧异。
“为什么,呃……为什么……”赵先机哼哼着,视线四处乱瞟,“为什么军医看你,你从来都不凶他。”
“军医是正人君子,看人的眼神都是干净的!哪像你们?!”铜钱怒了,像头炸毛的小豹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刘钊大人约束着,不知道多少人想把我当女人使!”
“我才没有!”赵先机急起来嗓门也很大。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军士睡通铺的时候,乱说我和军医不干不净!说我们是那个……”铜钱气得说不下去了。
“那是因为……药舍只有你和陈牛、还有我能进,军医上山打猎通常都只带你去,今日下山采买也是……衡哥,兄弟们才这样想的。”赵先机哆哆嗦嗦地解释。
苏衡看了一眼愤怒的铜钱,又看一眼怂萌的赵小胖,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个。
这军营里的男人们瞎说八卦、捕风捉影的能力都这么强的么?
苏衡默默翻了一个白眼,问赵先机:“有人说我和你么?”
“啊?!”赵先机连连摆手,脸涨成了猪肝色,“没有,没有……我,我,我,长得又不好看……”
“那,有人说你和铜钱吗?”苏衡在医院多年,奇奇怪怪的流言听过许多。
“没,没,没……”赵先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长得太好看了。”
铜钱瞬间垮脸,恶狠狠地瞪了赵先机一眼。
“铜钱,你爱慕我么?”苏衡看向铜钱。
“苍天在上,铜钱尊敬军医,能成为军医的帮手是铜钱的荣幸,绝无其他念头。”铜钱立刻举手立誓,掷地有声。
“赵小胖,你对铜钱有别样用心么?”苏衡盯着赵先机。
“没有!”赵先机回答得很大声,“在我心里,铜钱绝对不是女子,他既厉害又聪明!不像我,操练哪项都不行,只会窝在屋子瞎琢磨。”
“不,赵先机做的东西都很精巧,非常厉害!”铜钱脱口而出,眼神满是真诚。
苏衡笑了:“独木难成林,我想救治更多的病患,需要你们这样能干又聪明的帮手。还有,我也声明一下,我只把你们当兄弟看,没有其他想法。”
“回营地以后,我会找机会与所有人当面说清楚,不让你们再有任何困扰。”
苏衡不论做什么事,都喜欢预防在先,必须趁这些流言传得更夸张以前清理掉,不然,会影响他们三人的名誉和前途。
铜钱的鹿眼里满是小星星:“军医,私底下我也可以叫你衡哥吗?”
“可以。”苏衡轻描淡写地应下,完全没想到,这个决定对他们的将来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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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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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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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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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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