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城垂下眼,视线稍稍往下移了移。
然后,募地一顿,微微抿紧唇。
就好像护士第一时间出来通风报信的行为压根就没有出现过,恍惚间就成了过眼云烟,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慢吞吞地俯下身,桃花眼一眯,漆黑的眼睫懒洋洋地半耷拉着,隔着一层玻璃,他倏地挑眉一笑,淡淡道:“噢,小男孩啊,那丑点没关系。”
半开玩笑,能隐约听出吊儿郎当的语气中的温柔宠溺。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自己的崽子,是他老婆含辛茹苦怀胎十月又痛了好几个小时才生出来的小生命。
晏城抬手轻敲了两下玻璃罩,眉梢一挑浅浅一笑,“欢迎你啊,小家伙。”
小家伙撇撇嘴,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睡着。
乖地很。
晏城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碎光,想了想,才掏出手机点开相机,不断调整位置,寻找光线配合,点击聚焦,确定在那个角度拍地很不错时才按了快门键。
又拍了一张小脚丫子的,编辑文字,发送朋友圈。
很快,底下就收到了几排点赞以及有关“恭喜”的评论亦或是揶揄他往后日子不好过之类的话。
还有些自觉的,譬如阿泰、邵崇肆他们,话不多说,直接发了红包过来。
………
他把完整的照片拿给陈锦瑶看。
就在他以为可能得不到陈锦瑶的回应或者是陈锦瑶会以母亲身份加持的过滤目光大呼“好可爱”的时候,陈锦瑶缓缓开口:“咦,皱巴巴的,有点丑。”
晏城:“………”
**********
才经历过鬼门关。
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才是无间地狱。
首当其冲的,就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坐月子。
不能吹风不能受凉,要求多着呢,更有甚者,是不能洗头洗澡的,五月微微凉,只偶而有几天酷热,就算这样,也真的是令陈锦瑶难以忍受的。
几乎每天都躺在床上,动也不动,骨头都躺酥了。
“怪不得很多人都会产后抑郁,都是躺出来的。”陈锦瑶将晏迟抱在怀里,经过陈母的指导,她现在抱的姿势也对了,不过小家伙全是软绵绵的,脆弱地很,一旦抱上了手,不管是她还是晏城,就会立刻僵住身体,不敢轻举妄动,她垂眸,眸子定定然地锁在小家伙身上。
傍晚的夕阳自动转换为暖色调,透过窗户尽数倾洒进来。
晏城听着她的话,皱了皱眉,“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无聊然后胡思乱想导致的,所以别发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行,我不是在这儿麽。”
“………”陈锦瑶有些无语,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顺着他的话半开玩笑道:“你又不是天天在这儿。”
致远科技的发展趋势势如破竹。
如今,高层已经有了让其上市的打算。
但打算归打算,真正要实现只怕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所以在此之前,忙碌加班都是必修课。
闻言,男人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也没什么表情,只说:“我不在,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顿了顿,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莫名就?N瑟起来,扯起嘴角,勾出一抹万分欠揍的笑容,“听你这语气,是离不开我了。”
“………”陈锦瑶忍住再次翻白眼的冲动,别开脸。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无端而来却又肆无忌惮的自信。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自恋。
晏城没察觉到陈锦瑶的不对劲,自顾自地继续沾沾自喜:“我很高兴,你能有这觉悟。”
“我以后就是你们娘俩的大树。”
“给你们俩遮风挡雨。”话匣子一开,就彻底关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晏母陈母给传染了,近段时间男人??碌睾埽?霸趺囱?坑忻挥泻芨卸?!ωωω.χΙυΜЬ.Cǒm
陈锦瑶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好半晌,腮帮子微动,磨了磨后槽牙。
冷静道:“大树,请问你会给孩子换尿布吗?”
“………”大树倒茶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默不作声。
陈锦瑶并不放过他:“请问你会给孩子洗澡吗?”
大树倒吸了口气,眼神躲闪,有些狼狈。
陈锦瑶:“迟迟尿了你一身你能不尖叫吗?”
大树面红耳赤,无地自容:“……闭嘴。”
有理有据还有气势的三连问过后,亲眼看着晏城吃瘪,陈锦瑶的心情瞬间开朗起来,弯了弯眼,难掩愉悦。
过了会儿。
晏城撇撇嘴,说:“你也不会啊。”
“………”
闻言,陈锦瑶的笑容渐渐消失。
“早知道,当时就该报个班学习学习。”
只不过当时没有远见,把时间浪费在看书上,私以为带个小孩很容易,却忘了有句话叫“纸上得来终觉浅”。
晏城没时间,可她却是有的。
现在麽,两人都没有时间了。
想到这里,陈锦瑶不免觉得遗憾,忍不住长吁短叹。
所以,事到如今。
他们俩也只能临时抱佛脚。
这段时间,除了晏城外,晏母和陈母也是常驻在医院的,她们是过来人,有经验,每次抱着晏迟给他换衣服干嘛时,都是驾轻就熟的,他俩夫妻就悄悄地“偷师学艺”。
有时候,晏城会直接上手“做实验”。
男人笨手笨脚不太细心,即便已经很小心翼翼了,还是免不了将细皮嫩肉的晏迟弄地皱起小眉头哇哇大哭。
“哭起来更丑。”晏城和他一样眉头紧皱,低声嘟囔。
话音一落,哭声更大,像是要把屋顶给掀了。
每每如此,陈母虽心疼外孙,但也不好多说。
晏母就干脆利落多了,抬手往晏城背上一拍。
嫌弃地瞪他一眼后就开始没有尽头地数落他。
“你以为你小时候有多好看?”
“妈怕你自卑才多宠你一点。”
晏母“哎呦”一声,也是操碎了心,“你这样抱他他会难受的,脖子那块托好,小心点,别折了手。”
“你怎么那么笨的哟。”
晏城:“………”
陈母:“实在不行,出院后找个保姆。”
顿了顿,又往陈锦瑶那边扫了一眼,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看见一块湿的尿布都要退避三舍。”
陈锦瑶耸耸肩,事实上她没有。
“保姆还是不请了,孩子麽,自己带才亲。”她鼓了鼓腮帮子,否决了陈母的提议,“我和晏城是新手啊,总得给我们留个适应的时间吧。”
“可以用尿不湿吧。”晏城抿了抿唇接话。
陈母:“尿不湿太闷了,孩子屁股那么嫩,老闷着不好。”
顿了顿,又回陈锦瑶,“行吧,保姆的事儿你们俩自己打算,也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用我操心了。”
“………”
陈母走到病床边,非常自然地牵起陈锦瑶的手:“你啊,我现在是真没什么可操心了。”
她语重心长地说着,时不时地还拿眼去瞟正在抱着晏迟轻声细语地哄他的晏城,“晏城也是个好孩子。”
“你俩以后只会越来越好。”陈母一笑,眼角的皱纹就拉深了,“比较让我放心不下的还是锦琳。”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陈锦琳就大学毕业了。
早在最后一个学期,她就进入陈氏实习了。
以后诺大的陈氏,就是你们姐妹俩的。
“锦琳对公司感兴趣,以后她要是有能力,你爸现在的位置就是她的,这段时间根据她的表现,你爸说她啊,她什么都好,就是太咋咋呼呼的了,不够沉稳。”
“没有身为老板该有的气场。”
“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没个帮衬还是不行。”陈母叹了口气,“公司里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也不知道有多少。”
气场其实陈锦琳是有的。
不过是因人而异。
换句话说,陈锦琳是扮猪吃老虎。
毕竟实习是从底层开始的,她总不能够一开始就将气场释放到“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地步吧。
笼络人心是第一且是关键一步,这样的话,她以后坐上执行董事的位置时,才能够安安稳稳。
“对了,你老实跟妈交代,锦琳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锦瑶:“………”
陈锦瑶在医院呆了一周左右。
期间有不少人来看过她和晏迟。
流程都差不多,对她稍稍敷衍地嘘寒问暖过后,扭头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晏迟身上。
小家伙一天一个样,一天一个样。
只会越长越好看。
晏父他们说,晏迟眉宇间和晏城小时候一模一样。
等晏城回过神来,才惊觉,这句话的深层意思是,他说晏迟不好看,等同于说自己不好看。
晏城:“………”
他垂了垂眼,瞥见自己被小家伙握住的小拇指,心下一软,抿唇轻笑,“行了,你最好看。”
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能传到陈锦瑶的耳朵里。
“………”陈锦瑶眼角一抽,选择保持沉默。
周日,
出院前一天的晚上。
陈锦琳做贼似的,不断打探敌情。
确认绝对安全后,才肯放罗骁过来。
罗骁:“你的举动让我觉得以后会被抛弃。”
“………”陈锦琳想了想,被说服了,这话很有道理,她舔了舔唇,下意识地想解释几句。
只是声儿还没发出来呢,就被罗骁出声打断,“对我有点信心,真碰到面就大大方方承认好了。”
陈锦琳哼笑一声,没说话。
好半晌,缓缓点头,“你说的对。”
提前交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一定非要等到毕业之后。
再说,罗骁他很优秀,很值得她拿出来炫耀。
?N?N瑟瑟地和她爸妈说:“这我男朋友,我眼光多棒。”
没想到,还真给碰上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确认过的所有的万无一失,都不能保证会有意外发生。
他们在医院和晏城陈锦瑶闲磕了没多久,陈父就来了,陈父这段时间在外出差,除了照片外,都还没亲眼看过外孙,遂一回帝都一下飞机就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推门进来时,瞧着状况,微微一怔。
陈锦琳吓了一跳。
她私以为父亲这关要比母亲那关难过地多。
本来已经重新规划好了各个击破,突如其来地杀出这种状况来,也真的是措手不及。
她有点慌。
拿眼悄悄瞥了眼陈父。
见陈父的注意力不在她和罗骁身上,才松了口气。
随即又侧眸看了眼罗骁。
罗骁也紧张,但还是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陈锦琳掏出手机,啪啪啪地一通乱按。
点击发送。
锦琳:【罗骁,我爸要是甩你一张支票让你离开我怎么办?】
罗骁:【………】
罗骁:【正常点。】
锦琳:【害怕!!!】
罗骁:【别怕,那我就带你私奔。】
大约半个小时后。
陈父看够了小外孙,这才缓步走到陈锦琳跟前。
凛冽的目光随意一扫,扫到男孩子紧握着他女儿的手,似乎是在给她传送力量,安抚她别担心。
陈锦琳这没出息的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看他这个父亲就像是在看豺狼虎豹,亦或是棒打鸳鸯的罪魁祸首,而后凄凄惨惨视死如归地叫他,“爸。”
陈父眯了眯眼,懒得应她,几秒后,才看向罗骁,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许久,才道:“小伙子单独聊聊?”
“好的,伯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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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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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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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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