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柏麟酣然入睡已经过去了六个时辰,而罗喉计都已经醒了两时辰了,他又不舍得吵醒柏麟,只得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柏麟的白发。那男人睡着的样子也是一丝不苟——高挺的鼻梁配上已经恢复血色的薄唇,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罗喉计都。

  罗喉计都低下头,轻轻在柏麟的嘴角落了一个吻,谁料,柏麟动了起来。罗喉计都始料未及,内心一慌,直接挺尸倒下。

  装死的罗喉计都心里纳闷了起来:“吾为什么要躺倒?”

  柏麟睁开惺忪的睡眼,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睡过整觉了,自仙魔大战起始,天地无依,事事他都要亲力亲为,他渐渐不信任任何人,只有真正把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能叫他定下心来。

  白玉亭事件后他又狠心肢解了罗喉计都,千年来,他夜夜无法入眠,总是夜半枕上惊坐起。直到昨夜,他才真正睡得一夜无梦。柏麟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正在“酣睡”的罗喉计都,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罗喉计都。他们第一次交欢时罗喉计都身上还留有柏麟当时肢解他的痕迹,昨夜他们行房事时,罗喉计都却将自己身上的痕迹全部抹去了,理由是——那些原是柏麟留给他的,他想记得这一切;而昨夜抹去这些痕迹是为了不想柏麟记得这一切,他希望两个人之间不再有芥蒂。

  罗喉计都紧闭着双眼,他正回味自己不正常的表现,心道:“吾怕什么?为什么要装睡?不过是亲了一下,昨夜更亲近的事情都做过了,这有什么?”忽然觉得有节略微冰凉的指腹触碰上了他那已经色泽淡薄的眉心,那节指腹轻柔地来回摩挲伴着柏麟平缓的呼吸声。

  “对不起。”

  罗喉计都呼吸一窒,这三个字深刻而深沉。

  他听得出,柏麟心中明明一直是有他的!Χiυmъ.cοΜ

  若不是当年形式所迫,他们也不会渐行渐远。罗喉计都终于决定睁开双眼,反手握住柏麟的手腕,说道:“我们一起去人间,去寻那些复魂草。”

  没想到罗喉计都竟然是装睡,柏麟尴尬地想缩回手来,奈何罗喉计都扣得紧,竟连半分抽回的余地也没有,柏麟假咳一声强装镇定道:“寻那复魂草?你不怕我恢复神法?”

  罗喉计都回道:“恢复了神法,君这辈子也逃不开吾的身边。”眼神自上而下地在柏麟身上游走。柏麟昨天被折腾得腰酸背痛,如今又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愤懑起来,掀开罗喉计都的手就将他压在下方,恐吓道:“你最好收敛一些,我和你……我不过是为了缓解你的苦楚。”

  看惯了柏麟训斥人的模样,罗喉计都对于柏麟此刻的恐吓充耳不闻,回道:“吾只知道是君自己说的,只愿意与吾做那颠鸾倒凤的事。”

  “你!”柏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拿捏着罗喉计都的手都紧到颤抖起来。

  门外突然一阵骚乱,似乎有人正在靠近。

  “啪!”偏殿的房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一脚踢开,只听得腾蛇的叫骂声响起:“罗喉计都!你个滚蛋!你把我们家帝君弄到哪里去了!”要命的是腾蛇身后还挂着一个被柏麟赐封“三界第一大嘴巴”的司命星君。

  一时间,万籁俱寂。

  四人八目,面面相觑,有些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司命捂住自己眼睛,偷偷从指缝中瞄着压着罗喉计都的柏麟,腾蛇骂人的小嘴瞬间失控,张也不是、合也不是,啊啊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帝君,人间发生大事了。”

  腾蛇从云海人间带回了复魂草,又说有事要禀告帝君,可是在柏麟屋内又寻不到人,司命只得一路跟着腾蛇,生怕他闯祸招惹了罗喉计都那个魔头。

  可这下好了,不仅得罪了罗喉计都,连他们家帝君也给生生得罪了,司命摸了摸自己的三界恩怨录。罢了,既然都已经得罪了,不如就豁出去了,眼珠子一骨碌,赶紧缩回屋里掏出纸笔,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边写边感慨道:“不愧是我家帝君,哪怕是这三界中最可怕的魔域魔尊也能将他心悦诚服地压在身下,方才见那罗喉计都嘴角的笑意,看来是心甘情愿为爱付出,甚好。无怪乎那日罗喉计都向我请教那事,定然是怕帝尊那物昂扬会伤到他。帝君就是帝君,着实厉害!”

  写着写着,司命突然又停下了笔,回溯往昔,继而又自言自语着:“若说我们家帝君,他也是个痴人儿,他不惜跳下那落仙台,遭受剜肉剔骨之痛,用昊辰那具□□凡胎强行逆天改命支撑了那么多年又有谁知。当初只以为他是为了战神,此刻看来不过是为了战神皮肉下的罗喉计都。可怜帝君生得那么漂亮一张嘴,却连个痛字都不会说,吐出的血都能往肚里咽,也难怪帝尊会误会了他。绕回来说,帝君嘴上总说为了三界,这遭受的苦楚哪一样不都是围绕着罗喉计都的魂魄,只望从此以后,这两人之间再无隔阂,苦尽甘来。”

  话分两头,腾蛇鲜有地笔端笔正坐在凳子上,句句口齿清晰地向柏麟汇报着人间见闻,他这辈子没那么老实过,生怕被柏麟挑错。

  “你说人间天象有异?却跟柏麟又有什么关系,他早已经不是执掌神权的帝君了。”罗喉计都冷笑着,尽量装得公平公正,他不想柏麟拖着刚刚开始痊愈的身体去折腾这些不再与他相关的事。

  柏麟沉吟一阵后,看向罗喉计都道:“计都不是想与我一起去人间,寻那些复魂草?”

  “你!”听出柏麟的话外之音,罗喉计都一脸不甘说道,“吾想为君寻那仙草是望君清泰无虞,不是作为去人间管闲事的借口,不准去,以后每七日吾自会为君寻来那草。”

  腾蛇抓抓怀里的复魂草,心道:“奇怪,之前那罗喉计都不是说不准帝君吃复魂草嘛,怎么一会儿一个样,那我这草到底掏不掏出来。”

  也不同罗喉计都正面争论,柏麟浅浅按住罗喉计都的袖口劝慰道:“怎么会是闲事,若照腾蛇所言,雪灾越发严重,折损到云海,那那些复魂草可是会不复存在的。”

  都说打蛇打七寸,罗喉计都的七寸就是柏麟这个人,复魂草没有了,他的柏麟就无法恢复神法。虽说他会一直护着柏麟,但他也知道柏麟生性高傲,万一他们之间因此生了嫌隙,又是得不偿失。柏麟太过聪明,一下子就把罗喉计都的弱点拿捏得死死的。罗喉计都就只得依着柏麟所言,带着他去往了凡间。

  这亭奴随行是为了柏麟的身子,而司命常年是跟着柏麟,若说副手也不足为过,但还有一人……罗喉计都在凡间听说过有个东西叫跟屁虫,今日才知道世上还有个品种叫“跟屁蛇”。前些日子就是因为那“跟屁蛇”在,他与柏麟甚至连句话都没说上,好不容易支开他,才有了后面那桩好事的发生,现在这蛇又屁颠屁颠地跟着,四面八方地围着他的柏麟,罗喉计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在凡间寻了大半个月,复魂草都吃了四五株,众人终于找到一处风雪鼎盛之地,其飘雪大如鹅毛,在这个时节委实有些不太正常。亭奴想起什么,说道:“那日魔尊上天界寻我为帝君治疗时,我刚从人间回来,下得也是这般大雪,纵使我得返天庭,这些雪都不曾消解殆尽。”

  “入得天宫都不能消弭的雪花,似乎有点意思。”罗喉计都难得有了些兴致。

  究其原因,大概是昨夜罗喉计都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自己第二次的血毒发作。一有征兆他便二话不说,大大咧咧、正大光明地就冲去了柏麟的屋里,柏麟再不能用前些日子所说的什么静心咒敷衍他了,他狠狠折腾了柏麟数个时辰,直到柏麟情不自禁流露出动情模样,他才觉得自己讨回了一个月压抑的相思之苦,这才心满意足地泄了出来。

  此刻,柏麟在前,罗喉计都在后亦步亦趋,像是个顽童一般低头着踩着柏麟走过的脚印。柏麟暮然回首,冷不丁被专心致志踩影子的罗喉计都撞了个满怀,只见他脚底一阵虚浮身形一晃就要倒下。罗喉计都脑海里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先做出了反应,长臂一展将柏麟揽入怀中:“吾……吾不是故意的……”

  腾蛇原想上前搀扶,却被懂事的司命阻隔在后,腾蛇待要骂他司命老头,司命却先悄悄同腾蛇耳语道:“神君尚幼,有所不知。这情爱之事啊,劳身劳力。昨夜我瞧见罗喉计都风风火火冲去了帝君屋内。”

  腾蛇一脸疑惑道:“他去帝君屋里做什么?”

  “啧啧啧。”司命略带同情地瞧了眼腾蛇,正了正自己衣襟,蛇就是蛇,什么都不懂,随后一脸老生常谈模样解释道,“那日你我所见,帝君可是上位,自然在□□方面是要更辛苦一些的,你看那修罗族向来放浪,竟榨得帝君下盘都不稳了。”

  隐约感觉背后传来的非议,虽听不真切,但柏麟哪里受得住这种议论,连忙推开罗喉计都狠狠瞪了他一眼,罗喉计都自知有亏大气也不敢喘,一双长臂无所适从。柏麟嘴角扯出一抹笑,眼底却一派森然,对着后面嚼舌根嚼的正欢的人说道:“司命,你若再敢胡言,我便烧了你那宝贝的破本子、折了你的笔杆子,叫你再写不出半个字来。”

  “我……我突然想起来有事要找亭奴商议,我且先带亭奴回住处,腾蛇神君,帝君的安危就交托给你了。”哪里还敢在此处待着,司命抱着三界恩怨录灰溜溜地逃了,他得让亭奴给帝君整几贴补气的方子,什么锁阳啊、巴戟天啊这种厉害的药材全都都给帝君来一点,免得在修罗族面前败下阵来,失了天界的颜面,司命如是想着。

  风雪更盛,不知枯骨深埋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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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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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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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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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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