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苏恩并非常见的独行一人,而是正在和蔚奥莱走在一起,漫无目的地随处乱逛。他正在很好地扮演着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由于皮城的执法官们带着大批的警卫士兵连续数日接连闯入底城搜查办案,且个个都比之前装配精良,态度也越发强硬蛮横,祖安这几日可谓是风起云涌,被这一套行动搅得很不安宁。
事实上在当初福根酒馆的黑帮聚会上赛薇卡带着一大批手下出走的那一刻起,以底城猎犬范德尔为中心的祖安黑帮集团构建出的大体稳定秩序便受到了动摇。
经过这几天皮城执法官越发肆无忌惮地搜查,原本就出现些许松动迹象的黑帮现有统治格局也就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而这些,都被蔚奥莱默默地看在眼里。
“你知道吗?我家里人比较多。”蔚奥莱心中整理着措词,试图以一种可以被理解的方式向身边的人描述自己现在面临的困境。
“我们打下了一块地盘,我的父亲是那地盘的老大。现在有别处的混混走到你的地盘上欺负你来了,他们手里的家伙不错,跟他们打起来可能会出现一些伤亡。你现在也加入了黑帮,应该也懂的,要打架就总会死上一些人。”
说到这,粉色短发的蔚奥莱心中有些犹豫,不确定是不是要继续说下去,毕竟对方只是她新近认识没几天的朋友。
只是这件事确实是不好和自己常玩的爆爆克莱格一群人分享,尤其那麦罗还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大嘴巴子,而有些决定对这个年纪的她而言也确实是有些艰难了。
一个人沉默地承担一切的滋味并不好受,她现在所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已。她需要把其中的一部分压力与忐忑排解出来。
顿了顿,她转头看了眼并肩走在身边的黑发少年。面容清秀的黑发少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副很是随意地跟着的样子,似乎只是把这看作是促进关系的一次正常交流散步。
蔚奥莱微微松了口气,一个与此无关的局外人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就算对方第二天就把她说过的话给忘记了,那也没关系。m.χIùmЬ.CǒM
她也只是因为周围亲近的人都身处漩涡之中,她被巨大的责任与压力弄得有些喘不过气,这才动了心思把一个自己观感还不错的新朋友给拉过来当倾听对象的。
一无所知,恰到好处。
重新组织着语言,蔚奥莱再次开口说道:“现在那群闯到我家里的混混们手里的武器很厉害,我们虽然人多,可要是和他们打起来,胜算太小。”
“可若是不打起来,家里那些受到混混欺负的人不理解,只是觉得我们这些当家的太软弱……”
说着说着,蔚奥莱神思游离,恍惚了一下。
在此之前,她曾与自己的父亲范德尔有过一番交流,而在那次交流之前,她也是那群对家里人的妥协行径感到愤怒与不满的一份子。
甚至为此,气愤于父亲的懦弱,蔚奥莱还一直给他甩脸色看,直到父亲当面找过她交流一番后,蔚奥莱才逐渐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在皮城的执法官在酒馆里当着全家人的面喊出‘你们这群肮脏的害虫,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挣的每一分钱都不干净!’后,福根酒馆里的人全都提着武器站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几个傲慢的皮城佬。
甚至连蔚奥莱她自己,都在暗处不断揉搓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拳头,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在思索等下如何才能更好地第一时间用一记左勾拳干净利落地打爆对面执法官那副令人憎恶地嘴脸。
可是对于那群闯入家中的恶徒傲慢无礼的举动,作为祖安黑帮话事人的范德尔最后只是用缓慢且坚定的摇头动作制止了手下的蠢蠢欲动。
然后就又是一场没有结果的不欢而散。
直到晚上,怒气冲冲的她才被父亲找到,然后开启了父女间的一次交流。
“我们在这里干嘛?”
当时的蔚奥莱想起白日间父亲面对那群傲慢的皮城佬服软的姿态,感觉心里一直树立的高大父亲形象在那一刻轰然倒塌,因此还是处于怒气冲冲的状态,说话也很不客气。
望着对自己怨气毫不遮掩地写在脸上的女儿,满脸胡茬的范德尔叹了口气:“原来你还是不明白。”
听到这话,蔚奥莱记得自己当时是更加愤怒了,她喊道:“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是的,她用的‘同流合污’这个某种意义上等同于‘背叛’的词汇。
在知道父亲与那个深色皮肤的女性执法官有过私下交流后,蔚奥莱一直在努力地说服自己这是自己父亲身为祖安的掌权人所必要的政客手段。
哪怕是小不点艾克寻到了他们之间的联络器作为佐证,她也告诉自己这是两个对等主体为了避免矛盾突然激化不受控制而采取的必要交流缓和手段。
这个理由终于在酒馆暗处见到执法官趾高气扬的姿态与自己父亲懦弱无为的表现时破碎,关系不对等的交流,只能是一方听命于另一方。
而当一个祖安人听命于上城那群傲慢的皮城佬,那他就是叛徒,祖安的叛徒!
“当年我们都在这里见过他们干的好事,我从小就知道我比他们低贱,我的家被他们踩在脚底下,我希望爆爆能过得比我好,我愿意不惜一切去争取!”
蔚奥莱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父亲,试图把自己的决意传递过去,让对方变回那个敢于担当、勇于斗争,心志还未被磨灭的底城猎犬。
她看到的只是一双晦涩的眼,露出鱼尾纹的眼角里是浓浓的疲倦,时光在那里落了灰。
“我曾经也是这样,我也愤怒过,就像你一样!”范德尔看着自己的养女,一如看到当初那个愤怒的自己,“我带着我们的人冲过了这座桥,以为世界能就此改变。”
“如果我没有的话,你们的父母现在就会活的好好的。”
“我知道上城人伤害了我们,你想让他们付出代价,但你愿意牺牲谁呢?麦罗?克莱格?还是爆爆?”
他看着自家女儿迷茫的眼,叹了口气,走到养女的身边,宽厚的背部重重倚在合金的铁架墙上,说道:“我的女儿,你得知道,只要开战就没有赢家。”
……
记忆到此结束,父女间的对话只是将误会消除,而矛盾却远未解决。
此次蔚奥莱将苏恩找来,不是因为需要寻求什么帮助,只不过是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策。
在执行计划之前,在以自己的方式将问题解决之前,她需要,她希望,能有一个倾听自己这年轻声音的听众,一个见证自己这段生命意义的观众。
没有人希望自己在付出一切后孤独地死去,如果可以,她想让自己的燃烧被看见。
哪怕只是一个偶然在生命旅途间遇见的路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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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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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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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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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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