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文的尸体上没有伤痕,死于心脏骤停,府邸里请来的医师说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当时苏恩与赶过来的温言良并没有在房间里久呆,趁着人们赶来之前就隐去一边。
后来的下人们只看到了一具尸体僵在床铺上,而房间的入口处则是一片狼藉,恍若两个凶悍的蛮荒野兽在那里较劲,把桌子板凳烛台之类的物件都给掀翻打碎了。
这无疑让府里的人心头添了一层阴霾,所有的未知都足以催发出人心底的恐惧,尤其是在府邸里还确确实实停放着一具棺木的情况下。
有人说,原本停留在灵堂守夜的老李头昨晚莫名昏过去了,在空荡荡的厅堂里睡了一晚,清秋夜冷,醒来已是着凉生病。
更耸人听闻的是,老李头醒来的时候,发现灵堂正中央摆放的漆黑棺木居然有挪动的痕迹。
在这种特殊时间,苏府府邸的下人们不由得人心惶惶,暗地里已是有人在传是有人下药害了苏府老爷苏立钟,所以趁着头七未过,对方要回来索命了。
很有可能,苏府二少爷苏长文就是那个凶手,昨晚是被回来的苏老爷给索命了!
外界的信息纷纷扰扰,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苏恩四人的重点不是在这里,因为按照梦境副本‘头七’的描述推断,苏府老爷已经死了,化作恶灵归来的他要杀掉所有人。
在这种认知前提下,纠结凶手是谁并无意义,他们主要关注的任务副本里提到的连山珠到底在哪,所谓的存活类副本的恶灵强度又是多少。
这一天,是九月十二日,根据梦境副本‘头七’的提示,苏府苏长秀将在这天死去。
此时那个十四岁的少女苏长秀正举着根足有半身高的铁木拐杖在院堂里拦住大哥苏长定私下对峙,情绪比之前与苏长文对峙的时候更加激动,梨花带雨的脸庞上带着的是毫不掩饰的痛恨。
站在眼前的不像是自己的亲哥,反倒是害人性命侵吞家财的仇寇。
“这里没有人,以父亲遗留下来的这根木杖作证,我只问大哥你一个问题!”
苏长秀把铁木拐杖重重往地面一驻,因为苏长文的死亡折腾了一晚还未睡的她头发凌乱,红着眼盯着苏长定,
“苏长定你老实说,二哥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语气中,已是没有亲兄妹之间长幼尊卑的爱好和睦。
猝不及防被拦住的苏长定顿住脚步,皱着眉头瞅了眼一脸执拗誓要追查真凶模样的幼妹,对方深陷的灰黑眼窝与血丝密布的眼球都清晰无误地显示了眼前这个人的疲倦与憔悴,只有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异常明亮,像是一团烧得正烈的火。
仅仅是视线交触了片刻,苏长定就感到了一股滚烫的热意。
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周围,此时周边并没有府邸里的下人经过,自从昨晚的事情发生后,流言四起,那些仆从已经是三三两两结伴才敢出门,没有事情也是呆在屋里减少外出。
没有人见到这副兄妹不和的对峙场景,苏长定心底稍松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才对着苏长秀平静说道:“这是在干什么?二弟的死与我无关,你冷静一点。”
“怎么无关啊!”苏长秀吼道,“先是父亲,然后是二哥,你是不是连我也杀了才会安心继承家产!”
言语间,像是已经认定是苏长定下的手,才导致了府里变成这副败落模样。
苏长定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人歇斯底里的姿态,想起自己妹子十四岁的年纪也确实到了叛逆的年纪,有着和其余少年人一样的怀疑一切,且只相信自己简陋世界观的偏执狂妄,不禁有些头疼。
他脸上带着无奈,语气里也满是讲道理般的诚恳劝说:“你先冷静一下。二弟固然死得蹊跷,但现在出了命案,整个府上都是人心浮动。作为苏府的主人家我们不能在这里像是个泼妇般吵架,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威稳住人心,不然苏府真的要垮了。”
“我发誓!”
苏长定将自己的右手举向天空,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幼妹,用郑重允诺的口吻说道,
“等我们苏府过了这关,稳定下来,我会花重金去请城里最好的仵作,好好追查死因!敢害我们苏府人性命的,一个也跑不了,这账以后我们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说到最后,看着对方脸上犹疑不信任的神情,他直接用双手撑在苏长秀稚嫩瘦弱的肩膀上,试图传递过去一些情绪。
巨大的力道将苏长秀撑得身躯一晃,靠着手里的铁木拐杖才站稳,抬头对上的是自己大哥晦涩难言的眼,像是一汪幽深的潭水,倒映着枝叶缝隙间射下的光,顿时有些茫然。
“现在府里还有很多事要做,安抚人心,稳定秩序。别让安义城那些来吊唁的商会代表看出我们的虚弱,他们本来就是豺狼一样的人,此次过来就是不怀好意,猫哭耗子打牙祭。我现在很忙,真的没时间在这里跟你掰扯。”
话语说到这,顿了顿,然后又继续响起,带上了一丝莫名的哀恸情绪。
“老头子努力了大半辈子才建成的家业,我不想它就这么被那群贪婪的商会给分食殆尽。”
苏长定就这样定定瞧了自己不及肩高的幼妹一会儿,然后突然上前一把将对方搂进自己怀里抱住,附在她耳边缓声低语道:“这苏府一家现在就剩下我们兄妹俩了,长秀……你先回去吧。答应我……不要让那些外人看我们笑话。”琇書網
这一套从另一个角度出发的分析举措以及最后的恳求直接将蓄势汹汹而来的苏长秀击溃,她茫然的立在那儿,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大哥苏长定说得没错,无论如何,现在的苏家人只剩下自己和他了。
也就是说,对方是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而亲人间,本就应该相互依靠扶持着走下去。
在这种苏府内部权力交接外部豺狼环伺的动荡关头,似乎确实不应该在此对着大哥苏长定可能的过错穷追不舍,牵扯对方精力,稳住家族基业是前提,那才是兄妹二人在安义城的立身之本。
自己一直以来执着的真相,在此家族危亡的外部环境下,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这种超出善恶是非各因素交杂的东西对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来说未免过于复杂,苏长秀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下意识抓紧父亲遗留下来的铁木拐杖,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说完这番话的苏长定也没有再停留下来,他只是在临走前拍了拍自己幼妹的肩膀,轻声安慰说道:
“昨晚一夜没睡,你已经很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现在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渡过难关,我们再抽时间好好聊一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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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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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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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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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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