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府邸独处的偏园,只是向着苏长文离开方向走去的苏恩才踏上狭长的廊台就察觉到不对。周围静得可怕,一整条长廊突兀间只剩他一个人,连风吹落叶的自然白噪音也不复存在。

  这块原本寻常的地方似乎在某个没有留意的刹那从整个世界的喧嚣中抽离开,然后堕入了无边冷寂的黑暗。

  长廊两边的扶栏都刷了红漆,看上去有些年份了,整块整块的风化脱落,显得斑驳。

  在这似乎是被岁月遗忘的一角中,苏恩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苏府虽然外表已难掩破落,可不至于这么大一个庭院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感知屏蔽?还是传说中的鬼域?

  手微微攥紧然后又松开,苏恩看了眼意识海中的晶石面板系统的时间。

  【九月九日12:03:43】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阴沉沉一片,不知哪儿吹起一小股风,凉飕飕,带着浸入骨髓的阴冷,没有丝毫正午的温度。

  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向前方,长廊的出口已经被笼罩在黑暗里。

  在脚步声也消失后,这里更显寂静,连心也变得空落落的。不知道哪儿突然吹起一股冷风,卷着久未经人打扫的枯叶在地上拖动,发出沙沙响声。

  似是不堪忍受,苏恩缩了缩身子。他借着低头的瞬间用余光瞅了眼身后,也是一团漆黑。

  整片天地似乎只剩下此时脚下踩着的长廊。

  知道是有东西找上了门,苏恩心下一沉,晶石面板上的【烈火宫】词条被激活,上面的字体开始如岩浆般缓缓流淌涌动。

  他抬起手,火云诀运转,一团赤红的火焰出现在手心,不大,远远看去,像一个人手里持着一根点燃的蜡烛。

  火照亮了前路,漆红的长廊在橘红的火光下显得越发暗沉,斑驳掉落的漆块后面是潮湿发霉的乌木,星星点点,像溅射落地的干涸血迹。

  一股被窥视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渗着丝丝令人脊背发凉的恶意,远处的黑暗里好像有谁在盯着他。

  苏恩没有多余动作,抬脚继续向前走着。风吹过,火光摇曳,他的背影在光的投射下映得极长,在沉默地晃动。

  寂静中只有踩在长廊里的脚步声一哒一哒响起,苏恩心中被窥视的感觉也越来越强,那股恶意已经明晃晃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仿佛下一刻就有吞噬人心的妖魔张开狰狞血口从黑暗里跳出。m.χIùmЬ.CǒM

  在这种感觉达到峰值的时候,一只苍白的骨爪从黑暗里探出,如一道暗淡的流光迅速抓向苏恩的后肩。

  苏恩侧身一闪躲过,转头把手里的火团拍了过去,好似手里抡着块烫红的板砖。

  两者相触的一瞬间,火光大放,周围一瞬间变得极其明亮,将长廊两侧的扶栏映得通红,然后又突兀地暗下去,周围猛然传来一股烧焦的气味,还伴随有少量油性液体燃烧的噗嗤声。

  对耳边响起的低哑嘶嚎恍若未闻,苏恩一手抓住那只探出的骨爪,火焰自手里冒出,传在骨爪上,迅速沿着骨臂蔓延过去。

  火噼里啪啦烧过去,那边的反应亦是极快,直接壮士断腕向后退去,留下一只表层还附着橘红火焰的苍白骨臂。

  苏恩抬头,只看见一抹白影没入黑暗中。

  橘红的火焰还在悄无声息地灼烧蔓延,低头瞅了眼手里燃烧至渣的骨灰,苏恩咧嘴一笑,直接扬洒在半空。

  四遭又静了下来,黑暗依旧。

  苏恩转身,抬手又燃起一团火焰,稳步继续向前走去。

  这回却是再无意外,先前那股被窥探的恶意也消散无踪。

  沿着长廊往前走,中途折一个角,视野全都亮了起来,整个进入白天。周围隐约人声入耳,抬眼可以看到垂下的柳条依旧翠绿,远处有着一座古旧的阁楼悄悄露了个角。

  无声掐灭了手中的火焰,苏恩回头望向身后,长长的漆红廊台静静呆在那里,低调而沉默,刚刚那一切似乎只是错觉。

  “一个花架子,”他唾了口唾沫,“整得还特么挺唬人。”

  苏恩瞥了眼晶石面板右下角显示的副本系统时间。

  【九月九日12:12:34】

  至此,才过去七分钟而已。

  ……

  九月九日,按照梦境副本给出的剧情进程,今天是苏府府邸丫鬟失踪的日子。

  整个下午,四人都在暗地里探查,想要追查出一些线索,可苏府下人多,短时间的失踪根本查不出来。

  这么点时间,说不定人家只是短暂出去了呢,这就跟报警一样,只有超出一定时限才能确定为失踪。

  而且对于苏府的态度四人也试探了一番,本来温言良是提议劝说苏府明面上的掌权人长子苏长定联合查找,或者至少是分些人手资源出来调查,却是碰了个软钉子。

  对方与他们仅保持着表面尊敬,甚至苏恩隐约还感受到了对方潜藏的一丝厌恶与不耐烦。想来是限于自己这边四人身份是安义城各商会来为过世老人的吊唁代表,才没有当庭轰出。

  直到晚上,苏恩四人还是没有确定失踪的是谁。

  作为外来的吊唁来客,在不采取特殊手段的情况下,短时间内他们对苏府资源的调动掌控极其受限。

  关于这点,薛文再也难以忍受,与柳尘风爆发激烈争吵,不欢而散。苏恩全程冷眼旁观,温言良眸光连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又过了两天,时间来到九月十一日。

  到得这一天,四人都郑重起来。按照梦境副本的进程提示,今天是苏府失控的标志,次子苏长文将于今天死亡。

  白日里平安无事,经过这几天苏恩已经确定,苏长文就是一个跟家里人关系不好的恶少,对苏府人员的调动权限仅限于常年跟随在身边的一位年纪颇大的府里老人与一位年纪小似乎是老人孙女的随身侍女。

  连山珠在他手上的可能性,接近于无。

  晚上十点,苏长文已经回到房间,烛台上点了两盏煤油灯,倒是颇为亮堂。只是他还没坐下多久,屋外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咚咚咚。”

  “谁呀?”

  坐在柔软床垫上的苏长文朝外面大喊,有些搞不懂怎么这么晚还会有人来找自己。

  屋外一时静默,没有人回答。

  恰好刚坐上床还没有来得及脱靴子,苏长文也没有多想,站起身直接去打开房门。

  门口空无一人,屋外的习习夜风倒灌进来,吹得屋内烛光摇曳,光影错乱。

  苏长文在门口愣了愣,头探出门左右看了看,没有人。

  他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关上房门走向床铺的位置,心里不禁有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咚咚咚。”

  屋外又传来敲门声,音调和之前一模一样,沉闷,死寂,毫无变化,像是敲在人心底。

  “谁呀!”苏长文气冲冲奔向房门,带着几分恼意。

  用力拽开门,又是空无一人,秋天的夜风已经有些冷,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别让我抓到你!”

  他重重摔门关上,紧了紧身上的薄衣裳,觉得是有人在耍他。

  这次苏长文也没有回床上了,他就站在房门不远处,满脸怒容。他在等,等那个故意装神弄鬼吓唬人的混蛋再次敲响房门,心里盘算着待会抓住人怎么炮制。

  房梁上的苏恩此时已经眉头紧皱,在他的感知中,房门外一直都没有人。那房门是怎么响的,他不知道。

  这敲门声也有些怪异,节奏隐约与心跳重合,像是直接敲击在人的心上,沉闷、压抑,有些让人喘不过气,隐约间竟有几分像先前黑雾区的诡异存在。

  “咚咚咚。”屋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每一声都隔着相同的间隙,沉默、死寂。

  这次苏长文没有立即作声,他直接快步走到房门处‘唰’一下猛地拉开门,此时敲门声才刚刚结束。

  出乎苏长文的意料,屋外空空如也,没有他想象的人影。

  风还是往屋里灌,烛光摇曳明暗不定,苏长文莫名感到身上有些冷。

  这么短的时间,人绝对来不及躲开。

  “长叔?”

  “翠儿?”

  苏长文试探性喊了两句,出于心里隐约的恐惧感,也没敢太大声,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别的存在。

  无人应答。

  蓦然地,苏长文想起前不久去世的父亲。

  记忆里那挂在牌匾两旁的白布条化作骨一般的惨白,直往他脑海里扑,脑中最后定格的东西是灵堂正中央静静躺着的那副漆黑色棺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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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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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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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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