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顺熙帝便下了旨意,冯子谦乃皇后义兄,念及皇后娘家无人,特冠冯子谦为楚姓,自即日起以皇后之兄的身份入仕,担任吏部员外郎一职。
冯子谦升迁为吏部员外郎的事很快在御医院里传开了,七品御医到从五品的员外郎,不仅仅是跳级晋升那么简单,也意味着他自今往后便要踏入朝堂,与百官一起共事,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这边,冯子谦正在御医院整理着自己的医书,杜御医在他后面掩唇咳了两声。
冯子谦闻声起身,瞧见杜御医忙要行礼,却被杜御医抬手拦下:“楚大人乃皇后兄长,当朝皇亲,下官岂敢受礼,当下官拜见楚大人才是。”说罢,又反过来对他作了揖。
冯子谦颇为无奈地亲自扶他起身:“杜御医言重了,子谦何德何能,若非蒙圣上和皇后娘娘青睐,又何至于有今日。说起来,也不过是运气罢了。”
杜御医捋着胡须凝望他片刻,唏嘘道:“我早瞧出你才情了得,绝非池中之物,如今来看我的眼光倒还不错。如今子谦也算鲤鱼跃龙门,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不管怎样,我还是应当对你道一声恭贺的。”
“子谦还要感谢近日以来杜御医的关怀和照顾。”他十分虔诚地对着杜御医施了一礼。不得不说,自打他入了御医院,杜御医一直很欣赏他,也待他极好。虽然他平日里在御医院话不多,但谁对他好他心里一直都记着的。
杜御医却笑着摆了摆手:“不敢当,我身为御医院院使,关照大家是肩上的责任,再者也是欣赏你的能力,所以楚大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冯子谦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和御医院众人一一道别。
不管出于真心还是攀附之意,大家个个儿都表现的热情高涨,祝福之语更是绵延不绝,后来还一起送他到了御医院的大门口,冯子谦说了留步众人方才驻足看他离开。
杜御医遥望着冯子谦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这小子是学医的材料,不过……可惜了。”
旁边的副院使刘御医闻此笑着摇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与他相处的这段日子,知晓此人心中自有丘壑。如今一朝入了朝堂,谁又能知道他会否有所建树,名垂千古呢?”wWW.ΧìǔΜЬ.CǒΜ
杜御医摸着胡子沉吟着,到底没再说什么。
——
午膳过后,皇后倚在坐榻上看书,后来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醒来时却见顺熙帝在坐榻的另一头坐着,手里拿着她睡觉前看到一本你书册。
她微微一怔,忙坐直了身子:“陛下怎么过来了?”
“没事,过来你这儿坐坐,瞧你睡着便没打扰你。对了,冯子谦已经入吏部当差了,他通过吏部考核也算证明了自己的才华,大家想必不会太为难他,你大可不必担心。”他将书册合上,搁在跟前的榻几上,语气倒很温和。
皇后点了点头,又见他情绪有些低沉,不由关切地问:“陛下可曾用了午膳?”
顺熙帝还未答话,一直在旁边候着跟个透明人儿似的方德宣倒是率先开了口:“尚食局倒是有传膳,但陛下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便让人撤了,午膳……还没用。”
“就你嘴快!”顺熙帝回头瞪他一眼,眼神里透着不悦。还真是平素里太惯着这些人了,倒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看来是得整治整治。
若搁在以前,对上顺熙帝这吃人的表情方德宣自然是极怕的,但今时不同,皇后染病,陛下对娘娘百依百顺的,有皇后给撑腰他也就胆儿大了些。左右也是为了陛下的身子着想,他实在是不吐不快,于是低垂着头不看圣上此刻阴沉的表情,只对着皇后回道:“娘娘,陛下早膳便没怎么进食,午膳又一口没动,这样下去只怕身子是会吃不消的。”
皇后抬眸望向顺熙帝,后者只是笑了笑:“你莫要听他瞎说,朕只是觉得天太热了还不饿,等饿了自然会吃。”
皇后倒没说什么,想到他早膳没用多少,思索着问:“陛下有心事?”
顺熙帝见皇后问起,也没想着隐瞒,只对着寝殿里的人使了使眼色,所有人会意的默默退出去。走到门口时,皇后将金嬷嬷叫住,让她传膳进来。
陛下的膳食其实一直都备着呢,如今皇后发了话,宫人们动作麻利地将膳食摆在了桌上,又默默退下。
因为天气炎热,考虑到主子可能胃口欠佳,尚膳局的膳食很是清淡,且每一样菜都做得精致,花式也新颖,尽量能勾起圣上的食欲。
“陛下多少用些吧,不管什么事,总还是要用膳的,否则垮了自己还如何造福百姓呢?”
知道皇后担心自己,顺熙帝便没再拒绝,乖乖坐过去自己吃,皇后则倚在坐榻上望着他。
不过顺熙帝今日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动了几筷子仍旧放了下来。皇后见了从榻上起身,亲自过来拿箸子为他布菜。
顺熙帝拉她坐下:“你病刚好,莫要累着自己。朕过一会儿再吃。”
皇后将箸子放下,为顺熙帝舀了一碗冰镇菊花冰糖银耳羹递给他,见他喝了一口勺似乎觉得还算可口,便又喝了几勺子。
皇后问道:“陛下可是朝中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臣妾身在后宫帮不得什么忙,但说出来到底心里舒坦些。”
她话语刚落,果真见顺熙帝冷哼一声:“前两日有人上奏说吏部尚书郭岩朗私相授受,暗中买卖官职,朕便命人暗中调查,果不其然,截止昨晚上倒是查了个水落石出。今日早朝上,朕下令抄了郭岩朗的家,居然搜出三百万两白银,那可是三百万两啊,才做了七年的吏部尚书,居然就贪了如此多的银两,不知是他这七年间收受了多少的贿赂、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得来的,简直可气!“他说着,气得单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震得上面的饭菜随之微颤。
皇后沉思片刻,悠悠道:“臣妾记得,那吏部尚书郭岩朗当初是陈丞相推荐的。”
顺熙帝看她一眼:“你所言不虚,郭岩朗原是陈鼎的门生,其长女还是陈鼎的宠妾,二人也勉强算是翁婿。今日早朝朕下令将郭岩朗革职查办,从重处置,也是想借机搓搓陈鼎的锐气。”
提到丞相陈鼎,顺熙帝就更来气了:“陈鼎此人在朝中党羽遍布,权势滔天,以前景旗在时还能与之分庭抗礼,如今景旗没了,武将当中无人能够服众,成了一盘散沙,反倒使得陈鼎老贼越发得意忘形,郭岩朗贪污如此巨额银两,他今日还想让朕念在他的情分上放他一马,痴人做梦!”
皇后听到此处心下却是了然:“怪不得陛下让阿兄做了吏部员外郎,吏部尚书郭岩朗贪污受贿,买卖官吏,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下面的人只怕也没几个是干净的,如此连坐下来吏部倒是可以空出几个名额来。吏部乃是要职,陛下把阿兄安排进去也是对他抱有期望的吧?”
顺熙帝点头,握住了皇后的手:“冯子谦此人的才华朕是见识过的,倒也是难得的贤才,自然要给他一展所长的机会。何况,他如今成了你阿兄,顶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若能够在朝中地位稳固成为你的依仗,对你和璋儿来说是有利无害的。”
其实皇后早就料到了,冯子谦冠以楚姓,又委以重用,很大的原因是为她。暑热天气原就容易心情燥乱,如今听到这话,她心上微凉,整个人似乎都舒适了很多。
“陛下消消气,所谓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难,咱们当初领军入关时陛下身边良将无数,但到底没多少谋士。问鼎天下之后,陈鼎等一帮文官乃朝中旧臣,他们拥戴陛下多为自保,却并无多少忠心。但眼下用人之际,这些人虽然可恶,却也是不得不用。这些年虽然咱们靠着科举也在重新培植自己的人,但那些人资历尚浅,又难遇极慧之人,如今还没有哪个能与丞相抗衡。此事急不得,还应徐徐图之才是。”
顺熙帝叹了口气,皇后的话他又何尝不知。但陈鼎老儿一日不除,却也当真让他觉得如鲠在喉,实在难受。尤其,后宫里还有个陈贵妃……
他默了片刻,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个人来:“其实若说极慧之人,朕倒觉得那邵敬霆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年纪虽小,但这两年及第的进士们也鲜少能及他半分。”
听顺熙帝突然提及邵敬霆,皇后不免有些诧异:“前段日子陛下免了邵敬霆三皇子伴读之职,将其遣回家中,臣妾还以为陛下对他有所防备,日后不会再委以重用。”
顺熙帝笑望她一眼:“你当真以为朕会相信之前的事乃邵敬霆和老三所为?”
见皇后不语,他继续道:“长浚伯府和素来寡淡的贤妃在宫中怎会有如此势力?朕同意邵敬霆不给老三做伴读,一来是为了让陈贵妃和陈丞相放松戒备,二来也是觉得,邵敬霆此人虽然才华横溢、有勇有谋,但仍需敲打一番,让他把那份智慧用在仕途上,而不是卷入储君之争,玩那些尔虞我诈的把戏。他是个聪明人,一定能想明白朕的意思。”
皇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只怕这会儿陈贵妃还以为自己奸计得逞,好不轻松惬意呢。
看皇后在愣神,顺熙帝也舀了碗汤给她:“润润嗓子。”
皇后道了声谢,双手接下,耳边又传来顺熙帝的唏嘘声:“其实朕一直希望,你我百年之后能留给璋儿的,是个真正属于他一人的江山帝业。”
皇后怔了怔,默默喝着碗里的汤,久久未语。
夫妻二人坐了一会儿,外面的金嬷嬷却突然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陛下,娘娘,太后把郡主带走了!”
帝后听罢有些不以为意,皇后更是觉得纳闷儿:“这几日阿宁不是一直在长乐宫吗?又何来带走一说?”
金嬷嬷道:“不是去长乐宫,太后说宫里闷热,一时兴起带着郡主去丽云山避暑,这会儿想必马车已经出了宫门了。”说着将一封信呈了上去,“这是太后命长乐宫的宫人送来的信。”
顺熙帝迅速接过拆开看了看,一时有些无奈:“母后也真是的,出宫也不跟朕说一声,还把阿宁给带走了。”
皇后接过书信看了看,神色虽有诧异,到底还算平静:“这宫里确实闷热,母后年纪大了的确有些受不住,去避避暑也好,丽云山有守卫,必然是不会出什么危险的。何况,陛下不是还派了暗卫一直暗中保护太后的吗?”
这倒是,太后这些年鲜少在宫里待着,顺熙帝怕外面太乱母亲出什么事,便指派了几个暗卫时时刻刻的轮流跟随,安全应当是有保障的。
经皇后这么一提醒,顺熙帝总算是安下心来了,无奈笑笑:“对于母后,朕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顺熙帝是个孝子,皇后自然明白,笑着拿起他的碗:“陛下还喝吗,臣妾再盛一碗给你。”
顺熙帝望着温良贤惠的皇后,情绪舒展,眉眼间似有情意涌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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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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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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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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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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