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她起得早,每日的晨昏醒定便没少过,只是随后她要学的逐渐增多,最多也只能陪太夫人用罢早膳就匆匆离去。
索性今日无事,赵琼华就打定主意要在竹安堂里留一天。
“祖母,琼华扶着您去里间休息一会儿?”午膳后,赵琼华正对着阳光穿针引线,在她手边不远处还放着一个绣花撑子,固定着一块月牙白的方形布料。
太夫人就落座在她旁边,微微眯眼,和蔼笑着,望向赵琼华的目光中是说不出的慈爱,但也只是静静看着她鼓捣绣花撑子和那块手帕。
即便这段时间忙得有些晕头,她没多少时间再去碰刺绣,但上辈子清冷深宫中做了十五年的事,拿起绣针打样绣花的动作早就镌刻进骨子里,如今再看,她也没有丝毫生疏。
约莫着午时已经要过半了,赵琼华知晓太夫人每日都会午休片刻,放下绣针问道,却不想太夫人直接拒绝了她,笑着摆摆手让她坐下。
“祖母这几日要出趟门,你在侯府里,虽没人敢欺负你,但也要处处小心。唐嬷嬷在你身边,我原也是不担心的。”
听起来像是一趟远门。
赵琼华抿唇,思索着许多情况,“刘嬷嬷会陪您一块去吧。您出府多带些护卫,一路上也好保护您。”
京郊刺杀一事,无论是真是假,都足以说明即便是在御林军护卫下的京畿,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全。
太夫人虽身体康健,但毕竟舟车劳顿,一路上也再经不起别的折腾。有府中的护卫一路护送着,教人多少也安心些。
“不用,太大阵仗了。”太夫人摆摆手,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祖母就是去京郊见一位朋友,在她那边小住几日,很快就回来。”
京郊……听到这两个字,赵琼华眉心一跳,立刻警觉起来。
昨夜京郊七公主才遇到刺杀,惊动宫中,想必这几日会有不少人去京郊,鱼龙混杂的,实在危险。
这段时日,着实不是去京郊的好时候。
但是太夫人久居侯府,平常出门和朋友小聚,本就是很难得的事,她也不想扫了祖母的兴致。
太夫人见赵琼华眉头紧锁,笑着摇头,伸手抚平她眉间的忧愁,“还没及笄的小姑娘呢,每天愁眉苦脸的,哪有那么多烦心事。”
“昨夜京郊一事,祖母也听说了。你不必担心这个。出了城门会有人来接祖母的。”
昨夜京郊发生的刺杀,今日一早便传入宫中,宫里虽然也在瞒着消息,但朝臣中也有几人得知了消息。
更何况,这事许锦湘也被牵扯进其中,镇宁侯府想不知道都难。
太夫人开导着赵琼华,“京郊一事与侯府无关,无论宫中有何消息,半信半疑才是最好的。”
“若是你祖父又做出些荒唐事,你就直接去宫里找你姑姑,再不济还有皇上为你撑腰。他老糊涂了折腾你,你也不要太委屈自己。”
上次许锦湘只是要去京郊陪七公主住两个月,老侯爷便敢凭空捏造,借着裴太夫人的名义想把她支开,好送琼华也去陪许锦湘。
如今她不得不出门一趟,却又赶上了这档子事。保不齐老侯爷还会做出什么荒唐事。
说着,太夫人便交给赵琼华一只玉戒,叮嘱道:“若是遇到棘手的事,去永乐坊朝花弄找一户姓裴的人家。”
裴姓人家。
赵琼华仔细想了想京中有权势的裴家人,大多入仕或游历四方广积人脉,住在城东的颇多,永乐坊离城西相近,鲜少会有大户住在那边。
“琼华知道了。”她面上应着,却不甚在意,只当是为了让太夫人安心。
这消息得知得太晚,太夫人午时方和赵琼华说了出门的事,不过一个时辰后的未时,马车就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侯府的朱门前。
送太夫人上马车的,除却随行的刘嬷嬷等人,也就只有赵琼华了。
老侯爷和许周氏都不曾出面。
“再晚些日落之前就到不了京郊了,琼华你先进府吧,祖母过几日就回来。”挑着车帘,太夫人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回去。
赵琼华点点头,又和太夫人话别几句,直至目送马车启程,拐入主城大道时,她这才转身回府。
跟在她身侧的依旧是紫菀,白芍和青鸢守在她三步之外的地方。
“许周氏今日不在府中?”赵琼华笃定问道。xiumb.com
以她对许周氏的了解,太夫人离府几日这种事,她不可能不来相送。
毕竟在许锦湘母女眼中,如今太夫人才是她最大的靠山,这几日的时间,对许周氏来说也许是个好时机。
只可惜,许锦湘又恰好在这个时候出事。
紫菀低头,恭敬回道:“回郡主,许夫人辰时就已经出府去了皇宫,听说是往贤妃住处去了。”
贤妃?不是还在禁闭之中吗?
不过也是,七公主和许锦湘同时出事,许周氏第一时间会想办法去找贤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心中些许清明,没再过问许周氏的事,转而转向另一个问题,“岑雾回来了吗?”
“回来了,人刚到郡主书房。”
赵琼华点头示意,从花厅径直回了琼华苑,路上再没兴致听风赏花。
*
书房里,赵琼华半靠在椅背上,一手支颐扶额,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暗卫问道:“昨晚京郊,是真的遇刺吗?”
岑雾是她从七皇子那里要过来的暗卫,对她也忠心耿耿。这几日赵琼华偶尔会把需要秘探的事交给岑雾,结果也没让她失望。
只是昨晚京郊,她刚派岑雾过去,紧接着七公主和许锦湘便遇刺。
加之昨晚轻花节,太多巧合继而连三地撞在一起,赵琼华自也不会相信这全部都是天意。
岑雾跪地,拱手抱拳回答道:“昨晚属下带人跟去京郊,遇见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但这些人中已有人负伤。”
“属下和他们交手,原本已经抓到活口,但他们早有准备,当场服毒身亡。”
“之后又来了十数暗卫,与属下们交手,想要带走那些人的尸体。”
说着,岑雾起身,将一块血染过的衣料呈给赵琼华,“属下无能,只来得及留下这些。”
许是相隔时间不长,离得近了赵琼华还能嗅到那股血腥味,可她却没有表露出半分嫌弃,反而面色凝重地拿过那块布料。
上面的绣纹,她再熟悉不过。
是她从前,在南燕做了十数年的拼接刺绣,其上花纹虽有别,但在大体纹路上还是有所相似的。
难不成,京郊刺杀的暗卫,是从南燕来的吗?
赵琼华蓦然攥紧双拳,还想再细细询问岑雾时,书房外便传来白芍的敲门声,面前的人转瞬间便隐入暗处。
房门外只传来白芍的通报声:“小姐,许夫人已经回府,说是要见您,如今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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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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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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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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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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