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无锋,重重地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此刻的陈道临,状若疯魔,狰狞又恐怖,与之刚才的稳扎稳打,判若两人。
铛!
气运金光再度落到了无锋之上。
无锋重剑猛地一震。
陈道临嘶吼着,气劲疯狂破体而出,全力抵挡着冲击力。
后退的同时。
他双臂的衣服猛地鼓起,“嘭”的一声,当场炸裂成无数碎片,显露出来的双臂,却是块块肌肉如岩石垒砌,根根青筋暴凸着,发力中,青筋就仿佛游龙般扭曲震颤着,似乎要破开皮肉,直接崩出来。
“啊!”
一次次累积的冲击传递到体内,这一次终于逼到了陈道临忍受的临界值,他痛苦的一声大吼,眼睛更是极速充血。
随着痛吼,他猛地沉腰立马,硬生生止住了后退的脚步。
没有丝毫停歇,他直接举着无锋,再度向前蹿去。
伤势和无锋都濒临临界值。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再按照刚才那般稳扎稳打、循规蹈矩,根本就突进不到古老太太的近前。
“陈道临,要下地狱,那也是老身先送你下去,也好让你与你妻子、儿媳一家团聚,这大恩不言谢!”
古老太太脱落的只剩寥寥的白发迎风乱舞,她整个人面目都狰狞起来。
话音落下。
她颂唱的靡靡之音猛地提高了几个音调,急促且剧烈起来。
舞动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更多。
而她苍老的速度也急剧暴增。
最后的几根头发都随风飘零,老人斑快速地覆盖在她的脸上,面皮褶皱拉扯,低垂在空中。
甚至连皮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着,紧贴在骨骼上。
这样的变化,让她恍若干尸,或许和干尸唯一的区别,也就只有呼吸。
轰隆!
轰隆!
轰隆!
……
悬空大放金光的大鼎,此刻就仿佛沸腾一般,层层叠叠的气运金光接连宣泄而出,波涛如山般裹挟着浩荡威压,横扫而下。
铛!
铛!
铛!
……
密集的气运金光轰击在无锋重剑上,加剧着剑身上的裂纹迸现。
且轰击的速度,比之刚才更快,更密集!
这意味着气运金光的空隙时间变短,极大幅度的增加了陈道临向前蹿的难道,容错率随之爆降。
以气运金光的毁灭程度。
陈道临每次前进,稍有半息差池,一旦肉身碰触到气运金光,势必会如同那些古家护卫般当场化为一蓬血雾。
气劲强者很强!
可再强终究也是血肉之身,也抗不过气运的侵蚀。
别说他是占了陈东“盘古计划”血脉近亲,才有了如今的实力。
就算身负“生命密码”,弥补了最后一块短板的陈东,也挡不住这惶惶九州的气运!
陈道临声声爆吼,口鼻中不停地涌出鲜血,打湿了衣袍,也染红了地面。
他就像是一个疯子般,一声声嘶吼着,高举着无锋重剑,悍不畏死的朝前猛冲着。
一次次在抵挡气运金光,后退,又前进中徘徊。
被无锋衰减后的冲击,绵密的涌进他的体内,仿佛无数野马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在他四肢百骸中狂奔。
那种急剧撕裂的剧痛感,随着道道冲击进入体内后,随着他的疼痛忍受阈值被突破后,正在急剧暴涨,或者说是呈现几何倍数的暴涨。
可他,没有停!
一次次后退,一次次前进,以最悍不畏死的姿态,一次次险而又险的在气运金光的空隙中求生!
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前所未有的澄澈和坚定。
仿佛前进,冲锋,到那个老不死的面前,然后挥剑,成为了他最后的执念。
鲜血不停地喷涌而出。
痛苦也在急剧暴涨。
紧握无锋的双臂,早已经被震得青筋爆绽,血肉模糊。
可他……依旧不曾松半分。
渐渐地,轰鸣声减小了,越来越弱。
渐渐地,头顶的金光,也变得昏暗了。
天地,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陈道临握着无锋,犹如机械一般,一次次重复着。
他的眼神,却时而清明,时而空洞。
尘封的记忆,如同潮涌般,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记得,那是一个雪夜。
就像……今晚这场飘零的大雪夜吧。
“兰儿,我要走了!”
“只有我走了,你和孩子才能活下去。”
“只是可惜,我都不能看到孩子出生,不能看到他是男孩还是女孩,也不能看到他像你还是像我,不能抱抱他,不能陪伴他成长了,不能听到他叫一声……爸爸!”
“我走后,你要和孩子好好活下去。”m.χIùmЬ.CǒM
“曾经我以为我能够主导我自己的人生,我可以守护着你和孩子,可真到了此刻才明白,或许从我出生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已经被写满,无力改写。”
“当我真的能逆转这命运的时候,我会来找你和孩子,弥补一切!”
那个大雪夜,陈道临说完这些话,决然的转身,只是转身的刹那,眼睛已经红了,泪也噙满了。
他没有停留,也没带走任何东西。
决然的走出了家,留下了身后屋中昏黄的灯火下,那道挺着肚子,从头到尾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的身影。
他记得,那晚的风,针刺般的疼,直往骨头里扎,直往心脏上戳。
他也记得,那晚的路很长,他走了很久,每一步迈出都仿佛腿脚灌了铅,沉重如山。
他更记得,那条路黑暗,暗到他看不清前路。
这一走,就是二十几年!
“兰儿,东儿,你们二十几年在黑暗中砥砺前行,我……何尝又不是?”
“我以为逆转了这命运,就能接你们回家,咱们一家团圆,可这命运不公啊,东儿的命运也在出生的时刻就被写满了。”
“忍让,后退,大局……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一念及此,脑海中的记忆,恍若泡影嘭的消散,化作一团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如燎原之火,如当空烈日,燃烧的璀璨夺目。
满是鲜血的陈道临笑了。
笑得洒脱。
笑声回荡在这一片,早已经被夷为平地,早已经别无他人的地方。
“我去你妈的命运!”
轰!
陈道临浑身气劲轰然如瀑布倒卷,直上九霄。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再度承受了一次气运金光的冲击后,他猛然向前窜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以剑为盾,而是直接双手举剑,浴血而立。
因为,他终于冲到了古老太太的面前。
“啊!”
“啊!”
陈道临和古老太太同时大吼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慢放到了极致。
随着陈道临持剑悍然劈落向古老太太。
轰隆!
苍穹上,悬空的大鼎突然一声巨响,悍然打破了这天地俱静。
大鼎金光大涨,将天地渲染成了无尽金色。
同时,便如流星坠空一般,极速朝着陈道临坠落而来。
咚咙!
大鼎仿若瞬移,赶在剑临古老太太头顶之际,直接以霸道之势,撞在了无锋重剑上。
啪!
早已经斑驳不堪的无锋重剑,这一刻,终于崩裂出无数碎片。
恐怖的巨力。
更是直接将陈道临震飞了几十米远,重重地摔跪在地上,血泊殷红了地面。
锵!
一柄长剑翻飞着,插入距离他不远的地面上。
他跪在地上,浑身早已经浴血,双臂更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他的身体一点点抽搐着,口鼻、眼睛、耳朵里,尽皆不停地翻涌出鲜血。
长久的冲击,早已经搅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刚才也所幸有无锋帮忙抵挡,否则他也已经化作了一蓬血雾。
而他满是血水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清澈。
不过视线,却已经模糊。
他跪在那里,只能看清古老太太的一个模糊轮廓。
她就站在那里,头顶着大鼎,被金光笼罩。
然后。
陈道临笑了,笑的前所未有的灿烂,如释重负。
就像是当年在家里,和李兰一起期盼着陈东降生一般。
也是他回到陈家二十几年,都不曾再有过的笑容。
哦,陈道临也从未将陈家当过家。
他始终认为,有老婆有孩子,有那盏昏黄灯的那个家,才是家!
“兰儿,我终于可以……和你团聚了!”
“只是,不能再听东儿,叫我一声,爸了!”
陈道临笑着,寒风终于刮了过来,吹拂着他的头发,也渐渐地吹拂着他的肉身。
一簇簇血雾,从他身下飘荡而起。
他依旧在笑。
只是笑容却比刚刚,多了一丝遗憾。
“爸!”
一道凄厉的哭喊声,蓦然传来。
陈道临怔了一下,仿若回光返照般,用尽仅有的力气循着声音看去。
眼球受损,视线早已经模糊。
借着远处大鼎绽放的金光,他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朝着这边冲来。
那声爸,余音绕耳畔,远胜人间绝韵。
恍惚间,那道模糊的身影,正在变小,速度也在变慢,就好像……嘤嘤孩童,蹒跚而来。
他很想起来,迎上去,抱起来,转个圈,举高高。
可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只是他的笑容,再无一丝遗憾。
血雾升腾中。
在消散到胸膛上的时候。
他笑着,嗫喏着嘴唇:“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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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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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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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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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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