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又惊又怕,慌忙谴责女儿道:“你也说过,皇后娘娘当年是随着先帝行走天下,大公主是跟着她姨母,都有长辈在侧。便是今日说到你二嫂,那也是有你兄长同行,何曾一个人抛头露面。”
钱瑰赌气撂了筷子,一双美目望着母亲,纤长又浓密的睫毛上泪珠轻颤:“大理虽然路途遥远,却有府上的亲兵护卫一路随行。再说女儿也不是一个人,会将乳母带在身边,如何便没了规矩?”
见母亲仍想反驳,钱瑰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语气全是哽咽与不甘:“这青天白日的太平盛世,哪里便成了荆棘满地?母亲偏寻这样的借口,莫不是真要叫瑰儿效仿二嫂,家在西湖边上,却瞧不全西湖十景。必定要这样才算得大家闺秀?”
钱瑰平日千娇百媚,钱夫人何曾舍得骂过一句?今日见女儿珠泪成串,雪白的脸颊透明一般,心里早疼得一塌糊涂。
只是兹事体大,钱夫人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纵容。她硬着心肠将面容蓦然一沉,重重喝道:“胡闹,都是平日纵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康南山水迢迢,岂是你想去就去?若不听话,便去庄子上清静两日。”
钱瑰泪落得更急,偏咬着嘴唇不肯认错,只楚楚可怜望住了钱唯真。
要说动夫人同意女儿远行,必定女儿这么闹上一出才显得名正言顺。
夫人自然与自己一条心,钱唯真到不是成心想将她蒙在鼓里。只是这些世家大族十有**沾亲带故,夫人娘家就有几门亲戚住在皇城。一来二去的走漏了风声,想要托孤的锦囊妙计便不起作用。
钱唯真瞧着女儿闹得差不多,觉得时机成熟,便权充了和事佬。他拍拍夫人的手背以示安抚,要钱夫人莫与小孩子置气。那边谢氏早命丫头打水替钱瑰净面,又拉她去婆婆屋里匀些脂粉。
瞅着女儿离去,钱唯真才向夫人劝道:“阿瑰的话有几分道理,你是怕她方才搬出了皇后娘娘与公主殿下,觉得她出言不逊。其实咱们的孩子素日娇养,依我看,并不比那二位差到哪里。”
钱夫人本是胆小怕事,听得丈夫言语里丝毫不忌讳,到惶惶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唤了一声:“老爷”,不晓得如何往下说。
钱玟替母亲斟了杯茶,劝道:“母亲,儿子说句心里话,便放瑰儿出去走走吧。妹妹已经满了十七,若是议定了人家,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
有人晓之以情,有人动之以理,明明一件不合时宜的事,说到最后竟到成了钱夫人杞人忧天。钱夫人一张口辨不过那父子三人的舌灿莲花,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只有向女儿妥协。
次子京中待命,长子却可远行。
猛一眼瞅到了对面温文尔雅的大儿子,钱夫人心下稍定,与丈夫说道:“若是瑰儿铁了心要去,也不是不行,妾身只怕她一人远行不成体统。老爷便给枢密院那几位同僚打个招呼,要他兄妹二人一道也好。”
长子钱玟在枢密院任职,得了上司关照,手上十分清闲。若在往日,由钱唯真打个招呼,漫说游历大理,便是游走天下也不成什么问题。如今却是多事之秋,单单钱瑰出京都怕引起夏钰之的疑心,钱唯真又如何敢公开安排儿子的行程。
对这位阁老府的幺孙、崇明帝手下的大红人,钱唯真如今大感头疼,畏惧之心甚至过了新任的兵部尚书许三年。
潜龙卫的手段高明,背后又有老太君一力支撑,这位新任的两品大将军势力渗透之快,可说无孔不入。
细细查访下来,扬州汇通钱庄的背后真有人在暗暗推动,钱唯真的人现过潜龙卫的踪影。如此便做实了本就是是崇明帝在背后驱使,夏钰之便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尖刀。
这些事情自然不能让夫人知道,钱唯真耐着性子向夫人解释,女儿身上没有封诰,出趟皇城不必上报朝廷。儿子却有官位在身,没有许可不得私自出京。
钱夫人对这些政务本就不通,父子三人说得信誓旦旦,她只好打消了由钱玟陪同的想法,却终究是牵肠挂肚。
钱唯真劝道:“如今官道太平,瑰儿多带几个侍卫,再请几位保镖。我说与好友在边陲迎接,还有什么不放心。”
钱夫人兀自犹豫着不吐口,钱唯真将脸一沉,添了几分薄怒:“慈母多败儿,还不如瑰儿想得通透。”
被丈夫说了两句重话,又见重新梳洗归坐的女儿眼圈依旧红红,薄施的脂粉掩不住哀怨的神情,越我见犹怜。
儿女都是债,钱夫人长叹一声,算是松了口,钱瑰要独自一人去往大理的事情也就板上钉钉。
钱瑰心愿达成,望着搁在手边那碗平日最喜欢的银耳莲子羹,却是食不下咽。
今早二哥与妻儿生离,过不了几天便轮到她与父母双亲的暂别。
钱瑰殷切希望,真得只是暂别。纵然荆钗布衣、粗茶淡饭,一家人能长久一处,便是永恒的幸福。
瞧着母亲神色郁郁,钱瑰何曾真心想要惹她生气?一时是悲从中来,睫毛又挂了几串泪滴晶莹剔透。
钱瑰推开杯盏起身,盈盈向母亲一拜,软软地拉着母亲的手撒娇:“女儿不是存心与母亲怄气,母亲便依女儿这一回。母亲爱女之心,瑰儿时刻铭记在心,从今往后,再不惹您生气。”
瞧着女儿又是潸然泪下,钱唯真生怕这出戏演砸,赶紧吩咐下人将酒撤去,摆了面食与点心上来,匆匆忙忙结束了晚膳。
也唯有钱瑰这般死缠烂打地说动钱夫人,只做女孩儿家的胡搅蛮缠。若是实话实说叫她转移财产,钱夫人必定拼上自己一条命也不舍得女儿涉险。
钱瑰走出正院,回望湖绿色的窗纱上母亲如画的剪影,想起方才母亲生气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心下的酸楚排江倒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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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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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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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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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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