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洛辰瞧着模样儒雅,审人的本事却是一流,几个回合下来,硬是撬开了何姓商人的口。
这人本是千禧教的教徒,几年前奉上头的命令买下桂树胡同这处宅子,依着九宫八卦的布局重新翻修,还在宅子里砌了秘室,以备不时之需。原是为了即一味凉之后,给千禧教在皇城之中再建一个秘密的落脚点。
当日罗嬷嬷与何府里的管家婆子们闲聊,屡屡套她们的话,众人说辞一致,道是家主为着府里女眷进京落脚所用。是有女眷偶尔暂住不假,却不是什么高门富户的千金,而是几匹扬州瘦马。
千禧教在扬州调教好了人物,送进桂树胡同的何府宅院,再由教养嬷嬷们教习官府人家的规矩,专门拿到皇城里送给达官贵人。
选在桂树胡同置办这所宅院,原是为得离住在桂树胡同的高官们近便。他们愿意偶尔来偷个腥,或者看好了人另寻去处金屋藏娇,都方便得很。
肖洛辰听得精神一振,他仔细录着口供,询问那些瘦马都送给了何许人?何姓商人摇头表示不知:“小人名义上是这宅院的主人,其实连内宅都进不去,哪里晓得调教好的姑娘们送往何处?”
生怕还有遗漏,肖洛辰拿着烧红的烙铁作势,欲烙上何姓商人的胸膛。吓得那何姓商人哇哇大叫,对天誓自己真得毫不知情。
刚从炉子上拿下来的烙铁泛着红光,像毒蛇的眼睛般闪亮。何姓商人避之不迭,跪在地下,叩头如捣蒜一般,只求肖洛辰饶命。
“大人明鉴,姑娘们送入府中,都由专门的嬷嬷管教,小人资历不够,连面都见不到,更不知道究竟送给了谁,左右不过是桂树胡同里的那些高官。”
眼瞅着再问不出有用的东西,肖洛辰命他签字画押,暂时将人收入大牢,留待秋后一并算帐。
千禧教中并不晓得已然有自己人落网,这何姓商人往返两地,原就没有什么确定日期,他的失踪没有引起旁人一丝的注意。
钱唯真自以为老谋深算,因着崇明帝有意不追究,他此番又逃过一劫。
其实这位两朝的户部尚书也早落在潜龙卫算计之中,想要挖出他更多的东西,依旧放着长线准备钓大鱼。
泒去日夜监视钱唯真的人那里,早些时出师不利,久久现不了钱唯真的踪迹,直到前些时候终于传回了消息。
除去钱府与桂树胡同的私宅以外,钱唯真果真有另外的落脚地。
逢到三与廿三的的日子里,钱府里经常高朋满座,从二更时分便常有马车进进出出,初时瞒过了潜龙卫的眼睛。
后面仔细搜寻,才觉钱唯真偶尔会夹在这些人里头出府,乘坐一辆没有标记的马车,时而在普通的客栈落脚,时而去些茶楼酒舍做幌子。三拐两拐间,便趁着夜幕掩护,直奔城北一片平民百姓的居处。
寻常的茅墙瓦房门前,身着便装的钱唯真每次都是只带着一个小厮匆忙进入,其余的随从散在四周远远守候。
钱唯真并不是匆匆一瞥便走,而是在民舍里待得时间特别长,好似有什么事情在忙。通常直待四更天才会打道回府,不延误第二日的早朝。
市井之巷、寻常的茅墙瓦房,必然暗藏了玄机,搞不好便是钱唯真窝藏帐册的所在。狐狸渐渐露出尾巴,夏钰之听得心情振奋,吩咐依旧将人盯紧,暗地里命令扬州那边加大了力度。
十七那日大朝会一结束,钱唯真出了宫坐上自家马车,正倚着大迎枕思考如何才能堵上窟窿,将账簿做到天衣无缝。
当日敢往军饷伸手,原是因为军饷牵涉数目巨大,经手的环节又多,瞧着严密谨慎的层层调拨,其实最有手脚可做。Χiυmъ.cοΜ
谁料想许三年粗中有细,竟查觉了数目不对。要是从头翻起,难保便有什么把柄落在这老混蛋手里。
想要推得一干二净,唯有往死人身上说事。钱唯真想好了应对之策,将昔日缺了湖广两地的军饷尽数算到边城头上,只推做下头的侍郎们记错了地点。
边城的军饷最为充足,苏睿必定不屑在这上头留意。他可不信苏睿像那许三年那般穷酸,手里也捧着帐册,算得清这些年的钱粮供应。
再退一步想,苏暮寒承袭王位之后,第一件事必定是远赴边城。若边城有什么风吹草动,李之方敬着昔日的龙虎大将军苏睿,必定会与苏暮寒商议。
唯今之计,自己要的便是这册封大典在际的片刻喘息之机。只要给他个十日八日的功夫,便能将帐册做得天衣无缝。
此前一直在崇明帝与苏光复之间摇摆不定,钱唯真即想临老了再搏一把从龙之功,替后代子孙创些基业,又想着以他户部尚书的身份,荫及子女已然足矣。
心中时常两个小人打架,天平不时左右倾斜。今次这户部清查到似是替自己做选择,若崇明帝肯放自己一马,打从现在就两袖清风地当好如今的户部尚书;若是崇明帝不念往日的同僚情谊,自己便铁了心助苏光复打江山,与苏暮寒一起蒙混过关,挖空崇明帝的国库,怎么着也替子孙们弄个荫及几代的爵位。
钱唯真正想得出神,不仿马车却忽然停止了晃悠,悄然在胡同口停住。
轿帘外影影绰绰的瞧不真切,依稀却是停在胡同口那株老桂树下,并未进到府中。钱唯真面色不虞,冷凝地问了声:“外头怎么回事?”
早有贴身小厮上前,隔着车窗轻轻唤了一声老爷,回道:“老爷且住一住,是有急事,甄夫人送来的十万火急信件。”
经由镖局日夜兼程转来的扬州秘信,小厮识得那上头甄夫特有的标记,更看到了信封上绘着的一只月夜寒鸦泣血,晓得是出了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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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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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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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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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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