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的开挖河道淤泥,修建拦河水坝,楞是保住了下游上千亩的良田沃土。
经由他的设计重新改道的两条河流,水势由湍急转为平缓,今年夏天的雨季来势迅猛,那两条从前时时决堤的河流却再没有一丝的威胁。
天机子的徒弟,果然名不虚传,崇明帝心下已然信了五分。
宋潍源冲着西方遥遥一拜,才转过头来回答崇明帝的问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臣如何敢冒认师门?”
“好,好,好”,崇明帝一连赞了三声,平日波澜不兴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情:“果然是天佑我西霞,老仙长的徒弟竟然早就在我朝中。”
“你无凭无据,金銮殿上岂容你污蔑圣听?”明明崇明帝已然认下宋潍源的身份,江留偏偏惶恐难耐,继续开口刁难。www.xiumb.com
天机子与赤阳子两位道长交情匪浅,是道教一泒的泰山北斗。若宋潍源有心要查,一定可以晓得自己弃徒的身份。
欺君的死罪,就像是一把高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刃,什么富贵荣华与前程锦绣,此时都化做泡沫,江留一时急得满头大汗,有些语无伦次。
宋潍源越坐实自己的想像,江留的身份肯定有着问题。
他踏前一步,咄咄逼人地望着江留,声音响亮地问道:“江大人口口声声指责我的身份有问题。我向大人请教,昔年两位老人家论起天道星象,整整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演尽九九八十一种变格,却从未有过星月同辉。江大人是在何时何处,听赤阳子道长提起这种天象?”
江留背上冷汗涔涔,早已顺着夹衣流下来。他抬手抹一把额上的汗水,依旧狡辩道:“先师昔年在赤阳山上为我们几个弟子授课,指着八月仲秋的月色曾亲口说起。想是因为时日已久,那次与天机子道长论道才未提起。”
大殿内铺地的紫毡上绘着金乌出世四海升平图,四脚上以金线描绣着万字不断头的瑞纹,彼此交错着绵延不断。
灿灿金色的纹样伸展铺沉,此时却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江留网在正中央。溺水的感觉强烈涌上心头,江留似沉在深渊里挣扎不得。
宋潍源却与他相反,对着崇明帝始终气定神闲。他跪在江留左侧,手执象牙的斛板,微微垂着头以示恭敬。
望着膝下那些瑞云兰草的云蒸霞蔚里捧出一轮金乌高悬,映得四海光辉无限,越衬出江留的瑟瑟,宋潍源越追问:“先帝天元十五年,恩师与赤阳子道长在莽山天元观论道,赤阳子道长随身携有弟子七位,在天元观一住九日。江大人,你那时在哪里?”
天元十三年江留便被逐出了赤阳子的门庭,莽山论道的盛况只有耳闻,无缘亲见。他装作痛心疾,无限惋惜地说道:“莽山论道之时,恰逢我身染恶疾,留在赤阳山里看守门户,无缘此次盛况。”
宋潍源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恩师访友终南山,与赤阳子道长在雪地弈棋,是银河仙姑立在道长身后。道长曾向我恩师介绍,说仙姑是他的关门弟子。当时,也曾有道长门下诸多子弟过来见礼,宋某依旧未曾见着大人。那时,大人你又在哪里?”
终南山是赤阳子后来修行的地方,那时江留已被逐出,连雪地弈棋都未听说,又何来的见礼一说?
他越听越是心虚,面上却不能露出胆怯之色,抬高了声音说道:“那一日本该我陪侍在师父身侧,是师妹爱棋成痴,想要亲眼得见两位老人家的对弈,我才提前回去休息。”
言语间破绽百出,不用说陈如峻、汤阁老这些心思本就缜密的人,连兵部许三年的那些下属们,都听出江留的外强中干,底下一片嘘声。
双方各执一辞,有宋维源的安稳如山,更衬出江留似热锅油煎。刘本审时度势许久,打定了主意不能出言。他以斛板遮面,将自己隐晦的表情全部遮掩于无形,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
败局已定,江留微微向旁边侧目,示意身边人不必替江留出头。
钱唯真做为江阴帮之,这次也选择了冷眼旁观,不肯替江留开口。他眼观鼻鼻观心地垂不语,心里早存了弃足保帅之意。
星月同辉的折子就像个噱头,只在最初吸引了旁人的眼球,却没起到应有的作用。江留显然不如宋潍源学识渊博,被他引经据典说得哑口无言。
折子被崇明帝当场驳回,责令江留回去好生反省。
面对江留的窘迫,宋潍源看在赤阳子道长的面上,并未乘胜追击。
他想要下了大朝会,先向银河仙姑求证。若江留果真是老道长的弟子,他自然不能赶尽杀绝;若是拿着老道长的名头沽名钓誉,他不介意下一回合便将他牢牢打翻在地,再重重踏上一脚。
江留即怨且恨,心里还有深深的薄凉。果然雪中送炭能几人?平日那些同僚与旧友看似默契,关键时刻却不肯替自己出头。
此次失利,苏光复那里必然不肯轻易放过自己,江留唯有恶人先告状,想着去一味凉寻那右使大人好生苦诉,同为苏光复联盟的那几个人在朝堂上是如何不肯开口相助,让自己孤掌难鸣。
一味凉的内厅里,右使大人早得了刘本的传讯,对今日大朝会上的一举一动都了然在心。
她依旧以青纱覆面,说得不是从前的吴侬软语,而是盛怒之下露出一口西京官话字正腔圆,向江留狠狠斥道:“不成器的东西,果然只配做个弃徒,从来不晓得审时度势,活该被人当面打脸。”
接连不顺,右使心里也够浮躁,今日方听到苏暮寒手中的玉玦竟送不出去。
每每接了宫里头的讯息,都是说大公主慕容薇对苏暮寒一往情深,连个丫头的飞醋都要吃。这花前月下的定情玉玦本来顺理成章,却被人家当面扔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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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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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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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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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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