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的夫妻,楚朝晖恨着丈夫独守这份秘密,隐瞒着自己的身世。却又痛惜丈夫一个人将所有的秘密抗在肩上,成就了自己这些年的安逸。
有多心疼丈夫的无奈,便有多痛恨苏氏族人这些年的苦苦相逼。楚朝晖一怒之下,才将那把匕的事情摊开在苏暮寒眼前,想要打醒儿子的糊涂梦。琇書蛧
苏暮寒今日已然听那位胡左使说起,族兄苏暮严舍身成仁。
一场本不需要这位族兄参与的暗杀,他却留了那两句慷慨之言,义无反顾的去了,可见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百余年的时光,苏氏族人前仆后继。从苏光复的讲述中,苏暮寒知道这位族兄不是牺牲的第一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若是功败垂成,自己或许可以靠着楚家的外孙这个身份保住一条命,他们却是万劫不复的死罪。一代一代,除去忠字当头,他们图的又是什么?
苏暮寒多希望自己生在普通的平民百姓家,没有家仇国恨的种种纠葛,更没有见过父亲怒斩袁非,剑尖上那滴滴洒落的鲜血。
掩住胸中悲切之情,却难掩对父母二人的怨恨,苏暮寒的掌心已然被他自己的指甲刺到血肉模糊。
母亲面前不能露出分毫,苏暮寒从楚朝晖膝上抬起头来,苍白着一张脸说道:“儿子并不是不晓事的人,母亲如此说,是叫暮寒有怨无处诉。”
苏暮寒打起精神,想着楚朝晖素日里性子软弱,依旧从亲情牌上下手。一番说辞自然声情并茂,到颇有些打动楚朝晖的内心。
从小时候先皇与皇太后对他的疼爱说起,再提到那一墙之隔有园门相通的两座公主府,频频艳羡楚朝晖姐妹二人多年的情比金坚,更倾诉他与慕容薇的青梅竹马。
“儿子与皇祖父、皇祖母,还有姨母与表妹的亲情早已血浓于水。纵然因为身份的转变,心里头确实有些膈应,难道不晓得骨肉亲情最为珍贵,又怎么会做糊涂事?”
若是苏暮寒矢口否认他的心思,楚朝晖自然不信他的一番说辞。偏他有真有假虚虚实实,讲到与慕容薇那段少时的情谊,还有如今的疏远,苏暮寒一阵心酸,语气里竟带了哽咽。
儿子哭得很是伤感,大约这些日子心里并不好受。楚朝晖抬手想要抚摸儿子的鬓,慈母柔情与国家大义频频碰撞,那只抬起的手又黯然放下。
若是知错能改,今日皇太后那里也表达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意思,大约早与帝后二人达成共识,楚朝晖到不担心儿子的性命。
从小捧在手心的儿子,何曾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楚朝晖心乱如麻,硬起心肠说道:“母亲姑且信你一次。只是那苏光复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明日一早便将他遣退,多送几两盘缠便是”。
生怕儿子舍不得,楚朝晖再补上几句:“你该晓得轻重。这件事母亲并不是与你商议,而只是知会你一声。”
果然被光复先生料中,母亲一定要将他驱离自己的身边才肯放心。苏暮寒依旧做着戏,苦苦央求了两句,见楚朝晖只不松口,唯有故做不忍状,犹豫了半晌才点头。
楚朝晖纤细的手指搭在茶碗描绘着浅浅金线的杯沿上,轻轻敲击着,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却依旧平缓地说道:“暮寒,你九月里便要承袭安国王爷,这些日子便在府中好生修身养性吧。”
变相的禁足,楚朝晖以为儿子会反驳,岂料苏暮寒只是片刻的愣怔之后,便恭敬地低下了头:“若是这样能让母亲放心,儿子便谨遵母亲吩咐”。
母子之间,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悄然显现,却谁也不想架起一座桥梁,只是任那铺天盖地蜂拥而至的隔阂肆意蔓延。
“你下去吧”,楚朝晖疲惫的挥挥手,又补充了几句:“暮寒,母亲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你一切安好,你回去仔细想想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苏暮寒心底全是乱草一般滋生的疯狂,下唇上被咬出腥咸的血丝,又被他全然抿到口中,不敢让母亲现分毫。
聪明地他没有开口反驳母亲的话,而是乖顺地点头。依旧以膝当脚,后退两步,将头重重叩在楚朝晖房里冷硬的墨玉地面上,才恭敬地立起身来,倒退着出了母亲的房间。
夜风吹过,正院里那些宽大的芭蕉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陡然添了凉意。星光不知何时隐去,唯有无边夜色浓如泼墨。
远处,一声鸟啼凄厉而又模糊,扩散在漆黑的夜空里。伴着风声与鸟啼,一道雪白的闪电映上没有扣严的窗扇,似是初露狰狞的猛兽呼啸而至。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
楚朝晖瘫软在大炕上,浑身脱力一般使不出半分劲道。与儿子的对垒,拼了她十分心力,看似全胜的战役下却隐藏着她看不见的东西。儿子最后离去时,那个规规矩矩的礼节里全是疏离。
明珠挑了帘子进来,顾不上收拾被楚朝晖扔到地下的杯盖,而是先绞了手巾想替她擦拭额上的虚汗。
身上黏黏答答,一阵一阵的冷汗淋漓,岂是区区一块手巾便能拭净?楚朝晖偏头躲开,哆嗦着嘴唇吩咐道:“备热水,滚烫的水,我要沐浴。”
脸上、背上全是一阵阵的汗水,冰冷又粘湿,楚朝晖连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栗。明珠不晓得方才这母子二人之间究竟生了什么,瞧着楚朝晖步履蹒跚的样子却委实令她担心。
见楚朝晖似乎站立不稳,明珠脸色担忧的神情愈来愈浓。她以自己的臂膀撑起楚朝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急急唤着外头的小丫鬟:“都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为夫人预备热水?再拿换洗的衣裳。”
木桶里注满了滚烫的香汤,在热水缓缓的安抚下,楚朝晖的身子渐渐停止了颤栗。埋在那微微荡漾的水面里,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冰冷而又无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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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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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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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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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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