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有拭着泪勉强宽慰道:“夫人仁厚,且莫为了此事伤身,说起来都是杜侧妃自己没有福气。如今做上七日七夜的法事,多颂些经文,保佑杜侧妃下一世托生个好人家,也不枉府里这些年的情谊。”
楚朝晖又问起杜侧妃留下的东西,吩咐道:“她的衣裳都给她烧了送过去,那些个饰之类的东西,也别沾了晦气,找银楼上重新打制了,再拿去赏她的底下人,全她们主仆一场的情谊。”
辛侧妃诺诺答应着,却想着杜侧妃房里饰不少,奴婢们却不多。待重新翻了花样下来,除去一部分赏人,再留着一部分充了公,弥补这一次丧事的亏空。
却说如意当日遵循杜侧妃的吩咐,一个人带着杜侧妃交给她的匣子,悄悄去了蔡家庄,命那对看门的老夫妻收拾了两件厢房,暂时住下安身。
从六月下旬直等到七月半的中元节,还没有杜侧妃只字片语。如意不敢回府打探消息,简直度日如年。
晚间在后头园子里散步,瞅着老夫妻准备了些瓜果祭品,在一块干净的石头旁边烧些纸钱,才想起来已然到了中元节,离她出府已是近一个月的时光。
因是将军阵亡,想着府中必然要做一场法事,如意自己说服自己,必是杜侧妃此时不好脱身,怎么也要过了中元节再谋出路。
夜间那场狂风骤雨来得突兀,如意睡得迷迷糊糊,想着自己贪凉,并未关上卧房的窗户。生怕雨水灌入,如意便揉着眼坐起,掌着盏油灯下炕去关窗户。
影影绰绰里,似是有人低声唤她的名字。如意唬了一跳。回头仔细看时,一个人影淡若无痕,像是杜侧妃披了件白纱寝衣,倚着炕边的衣裳架子,嘴角漾着丝苦笑。
如意心下一喜,连窗也顾不上关,端着灯便往杜侧妃这边来:“主子怎么这个时辰到了?到奴婢等得好心焦。”
杜侧妃皱了皱眉,离着如意手里的灯远些,才无奈地道:“傻姑娘,瞧不出如今你我人鬼殊途么?还不快把那灯移走。”
中元夜里被就阴森,如意被杜侧妃的话惊住,再瞧她的脸色,果真惨兮兮的不似往常。那油灯昏黄,照得地下影影瞳瞳,杜侧妃的身畔却没有影子。
如意吓得一声大叫,翻身从炕上坐起。耳听着外头夜雨滂沱,早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将半张八仙桌都淋得净湿。
原来是南柯一梦,梦里的杜侧妃却那样渗人,口口声声自己已然不在人世。
如意再不敢睡,将灯点起来,下炕关了窗户,再回来拥着床薄被,倚着炕头不时琢磨。
今日中元,难道真是杜侧妃的魂魄给自己报信?一面想着,如意一面又忍不住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怎能如此诅咒。
主子待自己那么好,明明约下三月这期,时间未到自己却在这里瞎琢磨。
话是如此说,如意却再也等不得那么漫长的时间。
十六日一大早,如意便顶着两个黑眼圈下了炕,不顾外头还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换了身乡间村姑的打扮,又问看守院子的老夫妇要了一篮鸡蛋。便一手跨着篮子,一手撑了把姜黄色的油纸伞,佯装进城去卖。
蔡家庄离着皇城近便,官道也算好走。如意在城门刚开时便进了皇城,又熟门熟路转到安国王府后门的那条街道。
街道离着集市不远,如意便提着篮子,只做打从此处路过,眼睛却悄悄往府门口望去。
细雨菲菲里,安国王府后院的院墙深深,两尊石狮子安静地把守着门户。
那两扇镶嵌着铜兽门环的黑色雕漆大门紧闭,几个守门的小厮立分立左右,分明还是往日一般的情形。
只是,两侧虽然没有白幡,那门楣上头却高悬着四只竹骨白纱灯笼,在七月的早晨,潇潇细雨里格外夺目。
安国王爷大丧之后,府里挂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白灯笼,整条道路都是白幡和帷幔。到了阳春三月间,这些东西早已撤下,如何又有白灯笼挂了起来,还只有区区的四盏?
触动昨夜的梦境,如意心上一惊,连手脚都拔凉一片。
只怕被人瞧出,如意快步走过,不敢直接上前去问。却往前走了几步,进了路旁一家吃米豆腐的铺面搭起的棚子底下。
瞅着临座有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如意便装做不常进京,悄悄问道:“请问这位婆婆,那一家的府衹前怎得挂着雪白的灯笼,莫非为着昨天上元节,京里还有这般的习惯?”
那婆婆刚刚放下汤匙,正拿着青布帕子擦拭嘴角,瞧着如意长得乖巧,嘴巴又甜,叹了一口气道:“你原不知道,那一处宅子是安国王府。自打去年腊月里安国王爷宾了天,前几日一位侧妃娘娘又染了天花,这是刚刚过世。”
一股冷气袭上心头,如意越坐不住,她牙齿打着颤,急急问道:“不知是哪位侧妃娘娘过世?”
“高门贵户里头的事,老婆子哪里晓得?安国王府里统共两位侧妃,自然是其中的一位”,老婆子说不明白,摇摇头叹口气,在桌上搁下两文米豆腐钱,便拿起搁在旁边的雨伞离开。xiumb.com
杜侧妃送自己出府时,分明有着交待后事的嫌疑,对自己半吐半露。府里又这般无巧不巧,偏偏有人染了天花。如意心急如焚,也要了一碗米豆腐,拿汤匙拨拉着想办法。
想着杜侧妃曾说,这府里自己是回不去了。若杜侧妃真有意外,自己出府便是死路一条。如意绞尽脑汁,想不出法子,唯有再转到前门,想看看可有法子打探消息。
侧妃到底只是个侍妾,算不得正经主子。安国王府的正门连白灯笼也未悬挂,只有稀稀落落的几辆马车停在旁边,不晓得是哪个府上的女眷前来吊唁。
转了一圈,再来到角门。角门更加僻静,除去偶尔有奴仆们拿着对牌出入,更没有一丝音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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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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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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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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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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