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一抬头,云持见旁边的水榭内居然设着琴台,上面还放置着一张古色古香的瑶琴,一看就不是庸品。
琴棋都是闲置,本供宾客们自娱自乐。云持见琴台上预备得齐整,一时技痒,拉着夏兰馨进了水榭。
见琴台旁边又置曲腿高几,搁着一只孔雀蓝釉的瑞云三足香炉,想来是为了抚琴助兴。云持不觉大赞,吩咐宫人燃起沉水香,自己净过手,便整理衣裾,端坐下来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雄浑、深沉,与流水相映成趣。流水一时是小溪潺潺的柔美,一时又是大江东去的磅礴,即有瀑布倾斜的奔腾,还有几个清澈透明的泛音。
云持与夏兰馨相交,也有极大的压力。她本是布衣平民,如今常随夏兰馨出入宫廷王府,心上不可谓不惶恐。
如今以琴音为语,借喻她与夏兰馨高山流水一般的情谊,如山之葱茏、水之澄澈。本着无欲无求之心,情到深处随缘随意。
借琴明志,夏兰馨听得明白,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云持之音,也是夏兰馨的心意。两人一见如故,碍着身份有别,难免被有心人肖想。
听琴不语,夏兰馨只静静替云持焚香,颇有些拈花微笑、禅心相印的了然。
琴音袅袅,随着水声传到对岸,十分动听。慕容蕙爱琴成痴,听雅音如闻天籁,深知云持的技艺更在自己之上,存着钦佩之心,坐在不远处的绣墩上以指虚和,迎合云持的节拍,神情十分陶醉。
琴声动人,人却面生。无论男宾、女客,都有人在悄悄询问这抚琴女子的身份,能得禧英郡主亲手添香,又得两位公主亲自相伴。谁知问了又问,却总无人识得,更给云持添了神秘。
慕容薇饮了几杯果酒,欲起身更衣,听罢一曲,便唤了流苏同行。
堪堪折过假山,在叠翠亭的外头,却听到有人声音低低里带着万分的不甘:“不过仗了几分颜色,每每缠着安国王府的世子不肯放手。”
任谁也听出是在编排慕容薇,流苏脸色微变,便要上去呵斥,慕容薇却摆手制止。
只听里面有人软语劝解:“四小姐多饮了几杯,这些话岂敢乱说,你我又不曾亲见,快快打住。”
明是劝解,实则煽风点火,想要方才那编排的女子说得详细。
“钱小姐怕什么?”又是方才的女子,将声音压得更低。奈何慕容薇立在下风,听得清清楚楚:“那一日安国王府门前吊唁,哭哭啼啼不算,硬是逼得世子向她行礼。”
苏暮寒一向洁身自律,在京城贵女之中口碑极好,不晓得又是哪个空穴来风,为他打抱不平。
慕容薇每每被人非议,听风就是雨惹出无端的风波,当年还曾为这个沾沾自喜,讽刺几位京城贵女枉自酸如镇江的老陈醋,换不得苏暮寒一声笑语寒暄。
细细回想,苏暮寒人前做些情意缱绻的样子,却又每每守着人爱唤她表妹,并不叫做阿薇。
两人之间就如同隔层纱窗,窥不透瞧不破,叫人难辨真伪,才引得依旧有贵女为他心动神痴。
如此种种,加上自己刁蛮任性的传言满天,到似是这位安国王府堂堂的世子心不甘情不愿,只能默默跟在自己后头转。
今日再听到编排之言,慕容薇岂能容小人再生是非。
编排自己本就不该,偏偏还将苏暮寒当日对母后的挤兑反过来说,慕容薇轻咳一声,抬步登上小亭,沉声问道:“方才是谁说的这话,站出来让本宫瞧瞧?”
因两人谈话私密,方才遣散了身边的丫头,乍听得有人说话,惊得亭内两位女子一惊。
只见其中一位身着水粉色霞影缎帔子,蓝绿瑞纹云绵宫裙,装扮精致,正是钱尚书的小女儿钱瑰。
钱瑰不防备人听见,被那句“本宫”先唬了一跳,见来人正是公主殿下,一张脸早已雪白。
仓皇之间,反应极快。钱瑰也不晓得慕容薇是否记得自己,先恭恭敬敬行礼问安,自报家门:“小女钱瑰,家父名讳上唯下真,参加公主殿下。”
另一位着晚霞红底遍地金束裙的女子,方才只听得对方唤做四小姐,慕容薇却不认识是哪家的姑娘。此刻见她大显局促,眼中惧色一闪而逝,似是依旧有些不清不楚。
见钱瑰行礼,这女子也跟着上前问安:“襄远伯府温婳,见过公主殿下。方才…是我们二人在此闲话,扰了公主净听。”
一身的酒气扑鼻,慕容薇先皱了眉。一个小小的襄远伯府,竟然敢暗指慕容薇偷听,还真是酒壮人胆大。
慕容薇微微冷笑,也不叫两人平身,又上里走了两步。流苏极有眼色,将手中丝帕抖开往绣墩上一铺,慕容薇坐了,才冷冷问道:“原来是襄远伯府的小姐,本宫问一句,是谁在安国王府门前哭哭啼啼?”xǐυmь.℃òm
钱瑰心下坠坠,她便有心搬弄事非,也不会寻个温婳这般蠢的人。只是方才自己言语中确有挑唆的成份,也不知慕容是否听去。
方才温婳借机寻她说话,她不耐烦应酬,只端坐微笑,同桌的几位小姐看她的面子,才与温婳多说几句。
这几位闺秀素日不与襄远伯府来往,温婳受宠若惊,多饮了几杯酒,脑子一热,便搜肠刮肚寻些新奇事说与众人听。
钱瑰看得不耐,推说更衣,便起身出门。
温婳与别人不熟,便也随着出来。走至亭中,为显自己消息灵通,忍不住又将当日安国王府门前那一幕翻腾出来。
其实当日襄远伯夫人去吊唁,见着楚皇后的銮驾,根本离得太远,连上前请安都不敢,只回来府内乱说一气,叫温婳记在了心里。
温婳留意苏暮寒,更在钱瑰之前。
庶妹温婉得了安国夫人的青眼,常常被接入王府中,叫她极为眼红。有两次安国夫人竟然亲自送温婉回家,还携了儿子苏暮寒同行。
安国夫人并不下车,只吩咐婆子将温婉抱到她姨娘怀里,温婉笑得如碎星点点,刺她的眼。温婳躲在垂花门的后头,曾看见年少的苏暮寒掀起车帘的一角,笑着向温婉告别。(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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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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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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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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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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