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掺了鹤顶红的杏花酪是罗嬷嬷亲手所制,又由自己呈给了母后。当时恰巧太傅夫人在座,殷勤地夸赞慕容薇孝顺,母后心里高兴,将梅花酪分了半碗赏赐给了她。
太傅夫人还没有用完这碗梅花酪就七穴流血,她吓的呆住了。
人证物证处处都指向罗嬷嬷,不管想害的人是慕容薇还是楚皇后,罗嬷嬷都万死难辞其咎。她只是凄然冲母后叩下头去:“皇后娘娘,奴婢没有做过,一条贱命死不足兮,只求娘娘一定要彻查此事。奴婢只是…只是担心公主…”wWW.ΧìǔΜЬ.CǒΜ
仿佛还能听到当日寂静的大殿里只有自己的啜泣。那时父皇身子不好,母后已然摄政。盛怒的母后袍袖重重一挥,将满案子的奏折连同笔墨拂到地下,沾满朱砂的御笔在光亮如镜的墨玉地面上拖出长长的一道,像极了殷红的鲜血,那么得触目惊心。
流苏,难道又是流苏?亦或是苏暮寒的主意,假流苏之手除去自己身边最忠心的人,想到这里慕容薇豁然开朗。
罗嬷嬷时时提点自己莫与苏暮寒走得太近,为着她的名声着想,即拿出教养嬷嬷的身份训诫过,也苦口婆心规劝过,可恨自己当年迷了心智一般,总是阴奉阳违着。
苏暮寒看在眼里厌在心里,必然对罗嬷嬷杀之而后快,所以那盏梅花酪的本意根本不是要害死母后或者自己,而是立意断去她身边唯一一个敢于忠言的人。
慕容薇边想着心事,边将那一盏梅花酪吃的干干净净。
罗嬷嬷挑了帘子进来,瞧着慕容薇神色宁静,先放下心来。再看见空空的水晶盏,更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福身行礼,微笑着唤了一声公主。
四十几许的妇人,福态的圆脸,细眉善目,唇边总是挂着温和的笑意,梳的一丝不苟的髻,插着几枝简单大气的鎏金钗,耳上一幅鎏金丁香,半新的赭石色绣湖蓝团花宫装,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慕容薇不由泪眼婆娑,借着低头拿帕子擦拭自己的眼睛。
“眼里进了东西,嬷嬷给我瞧瞧。”罗嬷嬷身上有她熟悉的淡香,如松柏般清洌,又带着一丝淡远的甘甜,慕容薇安心地偎在嬷嬷身边,自然地伸出手去圈住了罗嬷嬷的腰身。
公主有些日子不这么粘着自己了,罗嬷嬷顾不上欢喜,先仔细打量慕容薇的眼睛。眼圈果然有些泛红,罗嬷嬷小心地捧着她的脸仔细瞅,又轻轻地替她吹了吹眼睛,确信没有看到东西,这才放下心来,“想是随着泪水出来了,奴婢服侍公主净面。”
吩咐宫人端了铜盆上来,罗嬷嬷亲手绞了丝帕替慕容薇净面,又取香脂替她匀开。
瞧着慕容薇鬓有些蓬松,取犀角篦子小心地替她抿了上去,又将珠花重新插回她间。
从镜中看着这个容颜胜雪的小姑娘,罗嬷嬷不经意间就露出慈爱的笑容。慕容薇鼻子一酸,忍不住往后轻倚,靠在了罗嬷嬷怀中。
罗嬷嬷边替她梳妆边细声慢气跟她说:“昨日奴婢杖责了璎珞,说她顶撞了公主。这是个明白孩子,一声也没吭就领罚了。十杖有些狠,只怕过几日才能进来侍奉公主。”
原来是为了顾全她的名声,想到那场雪中的大哭,慕容薇心里一热,语气都颤颤的,“昨日其实是阿薇的不是,让嬷嬷费心,也让璎珞受了委屈。”
慕容薇诚心诚意认错,到让罗嬷嬷有些吃惊,她轻揽着慕容薇的肩膀,继续温和地说道:“公主最通情理的一个人,如今大了,偶然碰着一点事情,不消别人劝解,自己就先想开了。说到委屈,璎珞一个字也没提,自认冲撞了公主就该受罚,这孩子面上看着木讷,其实心里通透。”
慕容薇连连点头,轻轻咬住下唇,“要流苏请嬷嬷来,就为告诉嬷嬷一句话,嬷嬷放心,以后再不会了。”
她这句话说的含糊,罗嬷嬷却听懂了她意思,她家公主十二岁了,早该知晓男女大防,像昨日那般与苏暮寒在梅林里手牵手的事情实在做得太过。即使日后圣上真为两人赐婚,好听些的说一句竹马青梅,会编排的就成了私定终身。
西霞皇城之中,勋贵公侯家的孩子,十四五岁开始议亲的不在少数,便是公主年小不知事,苏暮寒也不该如此不知忌讳。
罗嬷嬷每每为这件事犯愁,今日慕容薇的话便是给她吃一颗定心丸,公主总算长大了,若果真从此知道避诲,到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她如小时候那般,轻拍着慕容薇的脊背用力点头,心上如三伏天吃了冰碗般的通泰。
两人闲话一回,罗嬷嬷记挂着慕容方才吃下去的点心,“公主才用了梅花酪,不如活动活动散散,回来好用午膳。”
“嗯,正想着去凤鸾殿向母后请安”,慕容薇点头应允,心情已然渐渐平复,看着罗嬷嬷吩咐人去准备暖轿,自己立起身来。流苏见状忙从熏炉上取了提前预备的雪褂子替她穿好,服侍她往外走去。
手头想做的事情太多,而所有的事情都抵不过亲人重逢的喜悦,想到这些,慕容薇眼睛就蒙上一片雾气。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自己要母后担心,苦口婆心来劝自己,今世的今日,自己就先让母后安心,她是西霞国的大公主,享受了金枝玉叶的尊容,也要用自己的臂膀为西霞撑起一片天空。
“公主,今日雪大,皇后娘娘一早就免了各宫的请安,还特意吩咐咱们好生照料公主,这大冷的天,公主出门娘娘该担心的。”流苏小心地瞥了一眼慕容薇比往日冷淡的脸庞,又重新露出平日的乖巧。
“昨日睡的早,如今身上懒懒的,正想散散,也好叫母后放心”,慕容薇已然立起身来,不给流苏再说话的机会,流苏只好前行几步打起珠帘,扶着慕容薇向外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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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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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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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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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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