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润看了她一眼,打了胜仗的喜悦驱走了先前的不悦,她能重新高兴起来让他的心情也愉快不少,他笑了笑,端起粥碗,说道:
“粥要凉了,快喝了吧。”
这一回晨光没有推拒。
军队拔营,一日后抵达野鹿坡,此处距离稻城仅剩下一百里。
晨光休息了几日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只是身体上的疲乏还在,行动缓慢,因此在行进时使用了马车。
沈润先下了马车,将晨光扶了下来。他本来是想将她抱下来的,被她用眼神拒绝了,真那样做有损她的天威。
每每发生这样的事沈润都很想叹气,他们日常繁忙,亲近的时间不多,特别是她时常疲累,即使到了晚上他也不敢太闹她,亲近的机会本来就少,她的身份又容不得他在外面对她有一点亲密的举止。他为帝的时候并不会在意这些,她却十分在意,明明她不注重名声却在这上面有着一种奇怪的坚持,这让他有些沮丧,可他又说服不了她。况且他时常劝她要注意自己的名声不要肆意妄为,他也只能配合她,于是他感觉他在跟着她时就像是她的一个跟班,这让他越发郁闷。
张哲率领众将出营迎接,一场漂亮的胜仗让每个人都乐乐陶陶的,铠甲触地声响亮,众将跪地对着晨光嵩呼万岁。
晨光微微一笑,示意沈润去将张哲扶起来,这让张哲受宠若惊。
晨光含着笑道:“张将军辛苦了,众位将军也辛苦了,能赢下这场仗靠的全是诸位的英勇,待处置了舒元凯,今夜设宴,犒劳三军!”
众将兵闻言,大喜。
张哲笑如洪钟:“这一次我军得胜皆陛下洪福所致,陛下洪福齐天,上应天时,下合民心,我凤冥国定能趁此东风一举击败苍丘国,大获全胜!”
晨光看了他一眼,笑笑,这老头子如今也会说奉承的话了。
“舒元凯呢?”她一边往军营里走,一边问。
“人正跪在里边等候陛下发落。”张哲跟在她身后,道。
“可是个人才?”晨光问。
张哲知道自己的一句回答可能会左右舒元凯的生死,陛下惜才,就算舒元凯是苍丘国摄政王的人,假如那真是个人才,即使陛下和舒元凯的主人曾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陛下也有可能会考虑将其留下为凤冥国效力。
张哲亦是个爱惜人才的人,他本身就是降将,不会对在战场上投降的将领产生鄙视,他亦想多为陛下收拢人才,他知道凤冥国缺将领,将来还有一个赤阳国,此时凤冥国需要尽可能多地积累人才。
只是舒元凯这个人……
他皱了一下眉,瓮声回答:
“陛下,要说是不是人才,这舒元凯的确是个人才,他善于用兵,也会治兵,在他的治理下,这帮将士皆骁勇善战,即使知道要败了也不退缩。这场潜水夜袭在臣来之前以为十拿九稳,结果舒元凯不仅没有兵败如山倒,反而带着兵与臣的人周旋了许久,只差一点就突围了,可见他还是有些能耐的。只是此人……邪佞狂妄,据臣了解,他驯服将士的方法全靠虐杀,将士们服从他的原因并不是敬佩,而是恐惧……”琇書蛧
说到这里,他声音转小,因为,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说舒元凯,这话明明是在说陛下,陛下最初驯服大臣时使用的方法也不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她靠的是虐杀,若是陛下以为他是在影射她……
张哲偷瞧了晨光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没有任何不高兴,顿了顿,续说:“这场仗打到最后,舒元凯知道自己要败了,突然发了疯,把周围护着他的心腹全杀了,用他的话说宁可全员殉国,也不留一个俘虏……”虽然最后他自己成了俘虏。
在张哲看来,舒元凯这个人嗜杀,手段狠戾,不看别的,单看行事作风倒是与陛下有几分相似,张哲虽然能对晨光讲述舒元凯的才能,那是他对陛下忠诚,但是他打从心底里不愿意陛下留下舒元凯,他担心舒元凯的邪佞会重新激活陛下心中的嗜杀,陛下的名声刚比从前好些,可不能让她再回去。
他想了半天,终究是个直率的人,婉转的措辞没想出来,只得硬着头皮下了结论:“陛下,此人用不得!”
稍微懂点为官之道的人都不会直接替陛下得出结论,这不仅放肆,还有妄图左右圣心的嫌疑,张哲虽然努力学着官场上的奉承,以避免再发生自己当年在北越国官场时的尴尬。如今他已将陛下视为伯乐,陛下也愿意提拔他,虽然他都到了胡子花白的年纪,可还是想在凤冥国有一番作为。然而他再怎么改,关键时候骨子里的耿直还是暴露了出来。
晨光明白他的意思,没说什么,仅是点了一下头。
张哲说完之后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君王都有点脾气,不容冒犯,跟在后头的张弘见状,也替父亲捏了一把汗。却见晨光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张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想陛下的心胸果然比一般的男儿还要宽广,只要不犯错不干涉她的私事,不管臣子说什么,哪怕是上奏针对陛下治政不严的一些说法不太好听但确有其事的弹劾,她也不会生气,弹劾的正确她还会默默改正。
在他眼里,陛下并不是暴君,只是很任性,可是哪个帝王不任性?
他摇了摇头。
晨光进了军营,来到场上。
一个四十左右岁的汉子被用铁链五花大绑,跪在地中央。烈日暴晒,此人估计已经暴晒了很长一段时间,皮肤惨白,满身大汗,嘴上的皮起了一层又一层,遍布血痕。他身上虽然穿着破破烂烂满是鲜血的铠甲,却梳了一个道士发髻,个头不高,身材也不够壮硕,看上去不像是一员武将,据说他在上战场之前只是一个以替人占卜算卦为生的算命先生。
晨光心想她该怎么评价这些人,要说晏樱手底下聚拢了一堆“杂鱼”、一群乌合之众,人家确实有本事跟她的人对战了这么久,可若说晏樱手底下的不是“杂鱼”,这年头居然连道士都能上战场领兵了。
晨光想笑,却没笑出来。
舒元凯周围由重兵把守,其他的士兵则巡逻的巡逻,养伤的养伤,军营上空笼罩着一片凝滞的紧张感。晨光在行走的过程中,感觉到了普通士兵对舒元凯的愤恨,看来将此人生擒的过程并不轻松,想必战事相当激烈,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此人是个对手。
火舞撑着遮阳的伞,晨光穿过场中央,来到凉棚前,坐在置于凉棚中的一把椅子上。一个小兵从远处绕过来,悄悄靠近,被司浅警惕地看了一眼。司浅认出了这个小兵正是此次为战事献计的廖五公子廖林,陛下虽然不喜欢廖家,但对丰国公还算客气,他走过去,说是站在廖林面前,实际上是拦在了廖林面前。
“廖公子何事?”
廖林被拦下,有些失望,一笑露出两行极白的牙齿:“这是新打来的泉水,是奉与陛下的,请司浅大人查看!”说着,将手里的托盘往前送了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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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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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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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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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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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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