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润有些气,望着她漫步前行,很想咬牙。
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山崖,可以俯瞰天辉山驻军营,也能看到远处青山连绵,一望无际,在这里,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绿色的,除了山峰与密林,再无别物。琇書蛧
晨光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坐下,眺望远方,山风起,吹起她墨染般的长发,她伸手拢了一下。红霞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从后面看已经与光轮融为一体,只剩下一片细瘦的阴影,那阴影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
沈润上前,坐在她身旁的同时握在了她纤细的手臂上,下滑,牢牢地扣住她的手掌。
晨光一愣,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觉得他举止莫名,不过没有挣开。她转头,望着远处起伏的青山,陷入了思考。
沈润亦不言一语,潮热的夏季,日落时分,炽烈散去,不再炎热的风吹得人很惬意,她身上寒凉如冰,在夏季时靠近,同样让人很惬意。
他干脆将头靠上她的肩膀,用她冰冷的体温纳凉。
晨光感觉到自己的肩头重重一沉,蹙眉,低眸看他:“你这么重压着我都不觉得愧疚么?”
对比他的身材她很娇小,他要弯着身子才能把脸埋进她冰凉的颈子里,他含糊不清地道:“你身上凉,我帮你暖暖。”
他弄得她很痒,又重,晨光不乐意地推开他:“不必了!”
他知道她是嫌重,她这么瘦小,压着她他确实有点愧疚,可又不愿意放弃,想了想,忽然挪了一个位置,仰身躺下,枕在她的腿上。
比起刚刚,此刻惬意得都可以上天了,如果因此惹怒她,他就真的上天了。
好在她心情不错,只是瞥了他一眼,虽有些不情愿,倒是没让他“滚”。
沈润稍稍安心,他的日常,就是每天在惹怒她的边缘试探。
他见她没有不悦,得寸进尺地捉了她的手掌,双手握住,放在他的胸口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好像很高兴似的。
晨光撇开目光,继续望着远处的青山发怔。
这么平卧着,霞光正照在沈润的眼睛上,让他不得不闭起,侧过身子躲开落日,再睁开时,忽然望见她雪白的脖子上有一个红点子,“咦”了一声,手指点了上去:
“这里怎么红了?”
晨光微怔,还不待她说话,沈润已经看清楚了,大笑出声:
“蚊子咬的?你还真招蚊子!亏我昨天替你赶了一宿!”
晨光不悦地拍开他的手,蹭了蹭脖子。
沈润笑,手虽然被她拍开,却没有放下,而是去拨弄她的耳垂。他望着挂在她耳珠上的那只赤金嵌红宝石石榴花耳坠,问:
“这坠子怎么这么眼熟?”
晨光推开他的手,没去看他,她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却还是带着一丝不耐回答了:
“不是你送的?”
沈润笑得粲然,随手摘去落在她衣衫上的一片花叶,问:“你打算在天辉山停留多久?”
“明日就走。”
“直接去苍丘国么?”
“嗯。”
“昆安怎么办?官府驻军勾结,还有匪患……”
“驻军灭了官府,山匪剿了送去前线。”晨光轻轻淡淡地说,就好像在说明早要吃饭这么简单。
沈润皱了皱眉,表情沉肃起来:“这可不容易,一旦处置不好,容易生出事端,况且还要善后,避免滋生祸事,若你留下亲自处理还好,可是你要赶去苍丘国……你打算留谁处理?”
晨光眸光柔和地盯着他。
沈润觉察到一丝不妙,但他没能第一时间理解她的意思,仍旧狐疑地望着她,等待她说明。然而晨光依旧保持缄默,她含着笑望着他,表情是难得的温柔,温柔得刻意。
这一回沈润总算明白了。
“你是说……让我留下?”他指着自己的鼻尖,沉着脸问她。
晨光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沈润火冒三丈:“你果然是知道了昆安的事才答应我跟来的!”
晨光一脸无辜:“不是你自己非要跟来?”
沈润气呼呼地瞪着她,满脸怨念:“我不干!”
晨光没有马上劝说他,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她的目光明明澄澈如水,落在他的脸上,却极具压迫力。
她算是拿捏住他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她生气,然后把他扔一边去,那样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答应了你给我什么好处?”他换了一种说法。
晨光歪着头,沉默着,似乎真的在思考该给他什么好处。
沈润脸色发黑:“你还真的在想?你只要对我说几句好听的我不就答应了!”
晨光无语,问他:“你想听什么?”
沈润忍无可忍,怒声道:“你以前做我的王妃时不是这样的,你是里子换了?”
晨光幽幽地叹了口气:“十六七岁时的事,还提它作甚?”
“怎么?你是觉得那两年对现在的你来说是污点,你巴不得忘掉?”他的神色忽然清冷起来,琥珀色的眸子如浸了水的冷玉,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明白那两年是她的伪装,他也能理解已登基为帝的她会将曾经靠小意温柔达成目的的那段往事视为羞耻,他能理解,可若她真的觉得那段往事是耻辱,他会很失望,因为……他觉得那两年很美好。
晨光微讶地望着他,有些困惑:“你很怀念那两年?”
“至少那个时候你还会唤我一声‘小润’,现在你不对着我的脸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和我说话。”沈润带着怒意,生硬地道。
晨光愣了一下,扑哧笑了,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想念这个称呼:“我现在还这么唤你,你不会觉得不自在么?”
沈润微怔,一时不知是该欢喜她在为他着想,还是该恼怒她居然嫌弃他有了年纪。
晨光的手落在他的发上,澄澈的眸子宛如盛了一池春光,瑰丽的红霞从侧方照在她的脸上,齿如白贝,在红唇的映衬下越发耀眼。
她盈盈一笑,轻轻软软地唤了声:“小润……”
一如当年。
她还是如那年一样,白裙胜雪,青丝如黛,虽柔且洌,不胜诱人。
在一片杂乱的风光里,他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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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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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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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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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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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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