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定要、这样急进?我知道你厌烦等待,不喜欢忍耐,可是现在不适宜,你为何不能接受‘不适宜’这个事实,让自己平静下来,充足地准备一下,明明那样会使你的胜算更大,你想赢,你冒风险不是为了输,对吧?”
“‘不适宜’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只有出了结果,才知道是否‘适宜’。同样,输赢也不是你说了算,做过才知道。如果我将心思全部放在计算胜算的可能上,我现在还在沙漠里。”
沈润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否认她说的是对的,然而他还是不赞同,她太心急了,心急往往得不到好结果。现在的形势和之前的截然不同,之前的几场大战她本身来说也是迫不得已,她的确是想挑起战争,可从那个时候她的状况来看,她只能依靠发动战争来寻求自保,那个时候的她稳不住和平的局面。可是现在不一样,她完全有能力维持住三国鼎立的局面,她要开战纯粹是因为她的野心,不是因为被逼到绝境里。
“我很不喜欢你说那样的话。”他说。
“哪样?”
“什么叫……‘哪怕死在过程里’?”他蹙起了眉,低道。
晨光静望了他片刻:“我希望我能赢到最后,同时我也做好了输掉的准备。”
沈润笑出声来,看着她,略带讽刺:“什么样的准备?”
晨光没有回答。什么样的准备?她和他都明白这准备是什么,他不需要她的回答,她也不必带着抵抗回答出来,反而会引他讽刺。
沈润看着她,停了一会儿,他点了一下头,站起身,双手捏住她瘦削的肩,似冷笑了一声,他直直地望进她的眼:
“我懂了,你是觉得像你这么病病殃殃地活着太无趣,你在给自己找乐子,乐子越刺激越好,赌上了性命才更有趣,是吧?”
晨光一时没能开口,大概是他问的太直白,她允许自己直白地说,却不喜欢别人如此直白地评论她。
沈润抿了一下嘴唇。
她感觉到他捏住她肩膀的力道微微重了。
她的目光从他握着她肩膀的手上掠过,望向他的眼眸,从他的眼里,她并没有看出什么内容。
“真的不在乎?”他问。
“什么?”她不喜欢话题的走向,太……严肃了,让她不适,她只喜欢和他吵吵闹闹地玩耍,她不喜欢他们之间一本正经。
他看到她似蹙了一下眉,不太愿意似的。
“即使死也不在乎?”
晨光对“死”这个字并不排斥,但她不喜欢,这一次她真的蹙了一下眉,仿佛是觉得他有点好笑一般笑了半下,她没去看他,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个字:“不。”
“活着不好么?在我的身边,好好活着。”他知道她不愿意听,可他还是说了,他望着她光明正大地躲闪他,轻声说。
晨光抿着唇望向他,从她的眼里看不到深刻的内容,只有好笑:
“这是什么问题?”
沈润凝着她的双眸,默了片刻,低声道:“现在的你就像是在追赶什么,迫切地追赶着。”
晨光的笑容戛然而止,就像忽然静止了,而后她推开他的手,微弯唇角,看似在笑,其实不是,她只是在维持她的柔和。
“小润,你想的太多了。”
“是我想太多么?”他原想说这样一句,她抗拒的态度却让他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又来了,她这种拒绝交谈下去欲自行终止的态度。
“因为我不知道关于你的任何事,你不肯让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对我说,也不想听我说,明明我就在你身边,可我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至少陌生人不用像我一样,对你的心思止不住地猜测……”
“你可以不用猜。”
“什么?”
他忽然充满怒意的眼神让她停顿了一下,她移开目光,过了片刻,再次望向他时,她笑意柔和。
“小润,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期待着某一天我会突然改变想法,回家去做一个贤妻?我不会的。即使我最后失败了,我也不会改变想法。”
“我早就没有那样的期待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你可以不来依靠我,你想让我退出,好,我退,可是我不想听到那样的句子,‘你不需要知道’以及‘命是我的,与你无关’,我退守在你身边不是为了听这样的话,我希望我和你之间是无法替代的,我不是你的仆从。”
晨光收起甜软的微笑,望着他,嗓音清澈,没有一点杂质,净得仿佛是透明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
沈润看着她。
“因为我觉得你和我是一样的,你会将自己的心愿和用来消遣的感情分得很开,你不会感情用事,一旦确定了要做的事,只要想做,你会用尽一切手段去达成它。曾经你的企图心很重,所以我以为你能明白我。你很冷静,即使我将你逼退,你也不会与我同归于尽。你不会盲目顺从我,亦不会过度干扰我,成为我的阻碍。”
沈润望着她,喉头滑动了一下,他觉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琥珀色的双眸似一池冬日里带有些许温度的清水,本就是难以察觉的温暖,那温度在一点一点地冷却,冷却至冰点。
“我想错了么?”晨光问。
“不,你没有错,我的确可以做到。”他说,嗓音清冷,他看着她,浅淡的瞳眸漫上了深邃的暗色,他微重语气,笑了一声,“看来不是你疯了,是我疯了。”
他冷淡地说完,转身出去了。
晨光也没有阻止,她站在内室,听到了屋外门帘剧烈晃动的声音。
她在地上站了一会儿。
嫦曦从外面进来,笑问:“容王怎么匆匆出去了?有什么急事么?”
“他对我让他做的事很不满意,生气出去了。”晨光淡淡地说,转身坐回到榻上,瞥了一眼先前被她弄乱的棋盘,将两颗棋子丢进棋盒里,后来发现棋子太多,就撇开了,不再去理。
嫦曦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微微一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殿下让他做什么事把他气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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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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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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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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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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