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生病并且将生病当成习惯的人更加麻烦。
沈润处理完事务去看晨光退烧没有时距离药煎好已经有小半天了,掀开纱幔,他看见一碗已经凉透的药搁在桌上,晨光蜷缩在火舞怀里,因为不舒服,毛茸茸的脑袋在火舞的胸前蹭来蹭去。
“怎么还不喝药?”沈润皱眉,看着火舞,冷声问。
“殿下讨厌喝药。”火舞没看他,抚摸着晨光的脑袋,淡声说。
沈润被噎了一下,惊讶与恼怒交织,像这种放肆无礼的丫鬟若是活在龙熙国,早就被打死了!
抱着仅剩的一点良好修养,沈润决定不跟一个丫鬟计较。
“付礼,去把药热了!”他低气压地说。
付礼感觉自家殿下在生气,这让他深深纳罕,自去了一趟凤冥国,向来好脾气的殿下居然开始发怒了,这太稀奇了。
付礼温了药回来,沈润接过药碗,看向趴在火舞怀里装睡的晨光,耐着性子说:
“公主,过来喝药。”
晨光不答,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醒着。”
晨光不动不说话。
沈润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一阵,忽然放下药碗,探过身体,要把她抓过去。
晨光却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腾地跳起来,像一只忽然断尾的壁虎,逃命似的向凤辇的一角爬去。
然而没爬两下就被沈润抓住了。
他毫不留情地把她拎起来,向后一捞,她就四脚朝天像一只翻了壳的龟横躺在他的大腿上。
他的大腿太硬,硌疼了她的背,晨光又疼又气,瞪着一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扁着嘴唇威胁:
“你若是敢逼我喝药我就哭给你看!”
沈润没止住冷笑出声:“我会怕你哭?!”你既不是孩子也不是猫,怎么喝个药这么费劲,我又不是要杀了你!
晨光越发委屈,恨恨地瞪着他,不说话。
“你以为你瞪着我就不用喝药了?”沈润绷着脸说。
晨光立刻捂住脸哭起来:“他们都说容王殿下是最温柔的,可是你一点都不温柔,骗人!骗人!”
沈润无语,心想世人还说你温柔贤德,你到底哪里温柔贤德,连喝个药都要假哭耍赖,你是三岁孩子么?
不想跟一个生病的姑娘计较,沈润耐着性子,舀起一勺汤药,送到她嘴边。
“别闹了,快喝药!”
晨光鼓起腮帮子,别过头去,不吭声。
“你再不听话我真的要生气了!”沈润沉下脸,道。
晨光看了他一眼,软下来,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糯糯的唤:
“小润……”
“喝药!”沈润加重语气吐出两个字,将汤匙往前送了些。
晨光无奈,慢吞吞地张开嘴,被勺子塞了一口苦苦的药汁,瞬间被击沉,趴在毯子上攥着拳头皱着脸,挣扎了半天才吞咽下去。
“好苦……”这几乎是一声低呜。
沈润没想到她会这么怕苦,常生病的人对药味不是应该很习惯么?
看着她因为苦药难过挣扎的样子,他觉得好笑,又有点可怜,声音软了下来:
“好了,快喝吧,喝了药退了热就不难受了。”
他又舀了一勺汤药递过去。
晨光直起腰身,脸色比刚刚还白,她瞅了他一眼,绷着脸把药碗抢走,扬起脖子,一口气灌进去,动作流畅,一气呵成,把沈润惊了一跳。
喝光了药,晨光把药碗往沈润手里一塞,背对着他咚地倒在兽皮毯子上,用被子盖住自己。
这是,生气了?
沈润哭笑不得,觉得她可怜又勇敢,不由得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笑着称赞:
“这才是乖孩子!”
晨光拉高被子盖住脑袋,不让他碰,更不理他。
真是孩子气。
沈润笑出声,站起身,对透明人似的火舞吩咐了句:
“好好照顾公主,有事就来告诉我。”
“是。”火舞低着头应了。
沈润便离开凤辇,向自己的帐子走去,走到半路,忽然停住脚步,对付礼说:
“你去告诉彭林,让他再熬药时多加些甘草,公主怕苦。”
付礼一愣,慢半拍地应了。
……
沈润不得不抽出时间看着晨光喝药,因为不看着她就不喝,甚至还试图把药倒掉,要不是看她正生病,沈润真想好好训她一顿。他越来越觉得她就像是一只伪装家猫的野猫,不给她立好规矩,他一转头,她保证惹祸。
第三天,晨光终于退热了。
她也因为连喝了三天苦药,去了半条命,瘫软在毯子上奄奄一息。
沈润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退烧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不会去追察他为什么会因为她病愈松了一口气。
沈润心里很清楚,晨光是不能死在大漠里的,他必须要将她带回龙熙国去。父皇之所以派他来将晨光带回国,是因为相信晨光拥有昌盛国运预言未知的能力。说白了,也许和亲只是一个幌子,那只是将她名正言顺带回国的借口,至于回国后要如何处置晨光,沈润现在还不清楚。
他看了一眼软塌塌的晨光,站起来,轻声道:“已经退热了,好好休息吧。”
晨光不答,她昏昏欲睡。
沈润便离开了。
火舞见沈润走远了,连忙上前,担忧地望着晨光苍白微润的小脸,轻声唤:
“殿下。”
晨光双目闭着,软绵绵地仰躺在凤辇上,过了一会儿,雪白修长的手缓慢向上,按住瘦弱的胸口,睁开一对润如霜雪的眸子,坐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这是在谋杀我!”
火舞动作微顿,然后温婉地跪坐下来,轻声道:
“这一次殿下退热比平时早了许多天。”
晨光看了她一眼。
火舞柔顺地垂下双眸。
晨光笑了一声,倒头卧在火舞的大腿上,修长的手在汗湿的发上抹了一把,扬眉轻叹:
“真是够了!”
她说的意味不明,火舞却蹙了眉,低着头,望着她,担忧地唤道:琇書蛧
“殿下……”
晨光望向她写满了忧虑的脸,扑哧一笑。
“火舞。”她乐了,抬起身子,伸出手,去抓火舞身上的痒痒肉。
火舞不禁痒,忍不住低笑出声,咬住嘴唇,小幅度地挣扎。
两个人玩闹起来,闹着闹着,晨光野猫似的猛地将火舞扑倒,手就抓在了火舞柔软的胸脯上。
与此同时,沈润站在凤辇前掀开了纱幔。
晨光和火舞都是一愣。
沈润僵了片刻,将一包点心丢在软榻上,用力甩上帘子,走了。
晨光觉得他的脸有点绿。
传统的凤冥国点心,很甜,他们不进城,自不可能是顺便买的,那么就是他派人特地去买来的了?
晨光拿近点心盒子,嗅了嗅,勾唇,嗤笑了声,顺手丢在火舞面前:
“赏你了!”
“谢殿下。”火舞端正地跪坐着,谢了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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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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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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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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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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