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大娘过来催促,要求木楼里的女子迅速净身,所谓的净身就是到女营附近的小溪冲洗身体。
鹿彰岛上男女分开住,出入都有严格的限制,倒不用担心去小溪里冲洗会被偷看,可现在是早春,气温寒冷,用冷水冲洗实在是一种酷刑,然而这种净身连女子也不能例外。
似曾相识的流程,司晨心中的厌恶感不断堆叠,她烦躁起来。
鹿彰岛上的人陆续起身,冲洗干净身体后,换上做早课时的长袍,男一队女一队排成队列。
男队已经先出发上山,每隔几个人手里举着一支火把,勉强将山路照亮。女队跟在男队后边,同样每隔几个人举着一支火把。
上百名村民浩浩荡荡地登山,远远望去,随风明暗的火光让队伍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长龙。
尚未破晓的黑夜,排成长龙的人们前往山顶的神庙,庄重的气氛让新来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垂头,不敢发出声音。
鹿彰岛上的人一脸凝肃,可这样的情景在外来人的眼里却有些诡异。
然而无人敢把心中的不安、疑惑、好奇以及微微的惧怕表现出来,这看上去是很庄严的一项活动,任何不庄严的举止都是一种亵渎。鹿彰岛上的人,他们脸上的表情此时不再是平常时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严肃得让人觉得可怕。给人的感觉,仿佛这时候出现一点疑惑的表情都是玷污了他们的庄肃,会因此被杀死似的。
宁静的氛围竟比腾腾的杀气更骇人,无形的压迫力,连大声呼吸都不敢,更听不到窃窃私语。
在谨慎和小心中登山,来到山顶时,前方,神庙的庙灯已经点亮,昏黄的灯火从神庙大殿里溢出来,无形的庄严感扑面,初见此情景的人忍不住心怦怦乱跳起来。
列队而入,男人在左,女人在右,神庙正中央羽嘉兽上的圣火似乎因为早风的缘故比起平常时更加明艳鲜盛。
分列站好后,前排的人带头,面朝火神像肃穆跪拜。后排的新人见状,有样学样,慌忙跟着跪下来,学着前排人的样子,对着火神像叩首礼拜。
在需要跪拜火神像的时候,司晨感觉自己的膝盖打不了弯了,排斥感堆叠,一股脑地涌上心口,她极是厌憎。然而身体里,一部分力量不是自己的,在那厌斥感达到顶峰时,不是她情愿的,她却对着火神像拜了下去。那一刻,仿佛重回到十四岁以前,每一天都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在进行了庄严的礼拜后,第一排的人响亮地诵读了经文,后面的人也跟着大声朗诵。新来的人并不懂得经文,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在来之前,每个人的手里都被发了一本封面上书写着《无名经》三个大字的经书,听到诵经声之后匆忙翻开,慌慌张张地跟着诵读起来。有些人识字有些人不识字,都跟着装模作样地朗读。
司晨跪坐在冷硬的地面上,翻开一本《无名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现在是哑女,说不出话来,她用不着诵读,当然她也不会在心中默念这个鬼东西。
神庙内,诵经声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不间断,同时没有起伏,由始至终保持着平稳的声调。诵经声环绕在耳畔,初时会觉得吵闹,可是等到跟着听读小半个时辰以后,那些诵经声仿佛钻进了脑子里,响在耳边,再散不去。
神庙外,晏樱坐在高高的牌坊上,盯着神庙里那些诵读经文的身影,淡蔷薇色的唇勾起似笑非笑。
“他们念的是什么经?”沈润坐在牌坊的另一头,狐疑地蹙着眉。他知道许多经书,却从没听过神庙里的人们念的这一则。他觉得这些人很有邪教的感觉,想了想没有把这种想法说出来,因为不知道这些事和司晨有多大关系,他不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草率发言。
“《无名经》,凤冥国火教唯一的经文,用的是最早凤冥人的土语,凤冥人说话早就不使用了,都在经书里了。”晏樱笑晏晏地回答。
全岛的人都在神庙里虔诚地诵读经文,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坐在牌坊上。
“火教?”沈润的心咯噔一声,凝眉,表情沉肃起来,即使不了解火教他也知道火教曾是凤冥国的国教,虽然后来被司晨废除了,可火教是凤冥国的国教这是无法改变的历史,这鹿彰岛上各种蹊跷,岛上又出现了凤冥国的国教,不会发生坏事还好,一旦发生坏事,司晨是绝对撇不清的,“你确定?”琇書蛧
晏樱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笑,像是觉得他确认的追问毫无意义,懒得回答似的。晏樱盯着烟火旺盛的神庙,笑吟吟地道:
“幸亏小猫儿装成了哑女,若让她诵读《无名经》,她非把鹿彰岛拆了不可。”
沈润并不认为司晨会那样做,司晨不是暴脾气,她沉敛、冷静,因为能够冷下心来始终保持着理性,她才能做到杀伐果决。拆了一个岛什么的她不会的,然而晏樱又不像是在信口开河,也许晏樱说的是真的。那么,能够让一贯冷静的司晨突然变得暴躁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沈润看了晏樱一眼。
晏樱和司晨之间有着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即使他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什么,可是他知道,那段共同的经历是拿什么都无法替换的。
沈润沉默了下来。
神庙内,诵经结束后劳作前的一小段时间被留出来,由鹿彰岛的陈鹏先生作为讲解人,向村民讲解《无名经》中的奥义。
陈鹏是鹿彰岛的总管事,参照普通的村落他的职务相当于里正,但因为鹿彰岛上众生平等,无上下之分,人们平日里都是直呼名字或昵称,又因为陈鹏德高望重,岛上的人都很尊敬他,即使直呼其名也是带着敬意的。据说陈鹏过去是一位教书先生。
陈鹏的讲解就和鹿彰岛上所推崇的一样,告诫人们要博爱友善,知善恶,识黑白,一心向善,不能作恶,也不能忽视这个世上的恶,否则就是在纵容罪恶,会与恶人同罪,会受到天火的惩罚。无论男女都应洁身自爱,克制人欲,静心修行,方有成就。
这番话乍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太恰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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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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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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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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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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