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对徐茂德充满威胁的话语没有任何波动,她淡淡地道:
“我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决定出兵的。”
徐茂德心脏微沉,他想过这个答案,但真听她这么回答了,他还是觉得震惊,还有点惶恐。
“凤主是想用手下的十几万人对抗龙熙国的三十万大军么?”他沉声问。
“有何不可?这又不算稀罕事,兵书上以少胜多的事例有很多。”
在她提到“兵书”的一刻,徐茂德从她的话里突然感受到了一点小女孩的天真,这让他哭笑不得,他皱了皱眉:
“凤主,战场可不是兵书。”
“战场是人建的,兵书是人写的,有何不同?”
徐茂德微怔。
“当初将军领兵攻打凤冥国时,将军率领的士兵数量同样比凤冥国的士兵多,结果将军还不是兵败而归,被夺去了主帅之职。”xiumb.com
尖锐的话语戳中徐茂德的痛处,他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心里头憋起了一股火,恨恨地咬着后槽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将军可有决定了,是否要投降于我?”司晨接着先前的话,淡声问他。
徐茂德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眼里闪过惊诧。
她问得太直接了,又太……古怪了。
他为保全性命打开城门,这种行为不管怎么看都是投敌了,虽然他心底里并不想投敌,可投敌的行为已经做出来,在这种时候,作为敌方统帅,她要做的难道不是对他进行威逼利诱,让他就范,强迫他投降吗?
她居然直截了当地询问她,好像他还可以拒绝似的。
徐茂德盯着司晨看了好半天,这个女人的行为他无法理解,他看不穿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听凤主话里的意思,我还可以拒绝投降么?”
“可以。”司晨干脆地回答。
徐茂德越发不可思议,他笑了一声:“我若拒绝投降,凤主是打算杀了我,还是放了我?”
“对待的战俘,通常是可用的留下,不可用的杀掉,将军于我来说是可用之人,理应当留下,不过将军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将军要离开我是不会阻拦的。”
徐茂德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她,他无法确定她这话的真假,他也不知道他应不应该为她那句“将军于我来说是可用之人”感到高兴。
司晨瞥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如无的笑意,继续之前的话,淡声说道:
“因为我知道,将军回了箬安,等同于踏进地狱。薛将军逃走了,他会逃回河定府,将将军投敌的事告诉沐将军,要不了多久,将军投敌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国。即使将军只是为了在薛将军面前保住性命,可将军给敌军开了城门这件事是事实,今后不管将军去到哪里,只要将军是活着的,龙熙帝就不会放过你,徐家也会因为你受到牵连。徐老将军唯一可能保住徐家的法子,怕是只有手刃将军的性命了。”
徐茂德低着眼帘,因为的她话额角开始渗出汗珠。他并非想不清楚这些事,他只是在无法面对自己投敌这个事实的这段短暂时间里不愿去想这些现实。她的话又一次惊醒了他,让他将所有的不甘、愤恨、懊悔和苦难又一次放在了心尖上,他猛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微诧,皱了皱眉,问她:
“你是故意命人放走薛翀的,好绝了我的后路?”
假如薛翀死在城里,他还有一丝希望,即使他丢了枫华府,只要薛翀不在了,他可以清理一下喉舌,然后谎称兵败,将枫华府事件抹平。可薛翀跑了,带着他的罪名跑了,他的罪名永远都消不掉了。
司晨没有回答。
想清楚的徐茂德越发觉得她可恶,恨得牙根直痒痒,他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沉默了半晌,蓦地抬起头来,冷森森地看着司晨,用憎怒的语气道:
“你这个女人,心计真是恶毒!”
“难道我该对你仁慈?凭什么?”司晨紧接着他的话淡淡地回了一句。
徐茂德哑口无言,面红耳赤,所有的怒火全部闷在心里,发泄不出来,也熄灭不下去。
额角的青筋因为愤怒凸着,他许久都说不出一句。
“徐将军,事实就摆在眼前,逃避是解决不了的问题,此处是战场,战场上不容许拖拉,降,还是不降,请将军立刻决定。若将军肯投降,我必不会亏待将军,将军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有我的原因,我欣赏将军是个人才,会好好负起责任。将军不必担心徐家,只要将军降了我,我便有法子不让徐家受将军投降这件事的影响,至少可以保全性命。当然了,若是将军不愿意执意要离开,我也不强留,将军请便。”
徐茂德看着她,不得不承认她说她有法子能让徐家不受他的影响可以保全性命打动了他,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连累家族。虽然他不知道她要怎么做,对她的话也不是完全相信,可他还是隐隐地对她抱了期待,她的心计是数一数二的。
他攥了攥拳头,突然开口,问她:
“假若殿下真能攻下龙熙国,殿下打算如何处置陛下?”
他不再说“凤主”,而是唤她“殿下”。
司晨看了他一眼,淡声反问:“将军知道我与龙熙帝是什么关系吧?”
徐茂德当然知道,天下没有不知道的,是夫妻关系,就因为是夫妻关系,所以龙熙国和凤冥国的战事才更加轰动。比起战事,人们更关注的是龙熙国皇帝和凤冥国凤主本身,看客们全都在兴冲冲地猜测,究竟是男方被绿了还是女方偷人了,以至于这两个人兵戎相见,不死不休。
“将军喜欢打听别人的家事?”司晨平平地续问。
徐茂德便不再问。
司晨的话让他略略安心,即使情势不容他不降,他也不想看到在他投降之后旧主死在新主手里,那样他就更是罪人了。
踌躇了半晌,他终还是咬咬牙站了起来,铠甲发出细细的声响,他跪下来,不太情愿,却逼着自己说:
“参见凤主殿下!”
司晨淡淡地看着他,对于他投降这件事,她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完全猜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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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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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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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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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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